第226章 斷碑

“十四年不修行,只讀書,一年通幽。二十日不解碑,只靜坐……一日看盡前陵碑。”

教宗大人知曉今日天書陵裏發生的事情後,對陳長生做了這樣兩句點評。隨著某些國教大人物刻意的傳揚,這兩句話就像晚霞一般,迅速地在京都流傳開來,震撼中的人們,再次望向南方那座天書陵,生出各種情緒。

無數年來,一日看盡前陵碑,只有周獨夫曾經做到過,今天陳長生也做到了,難道他會是第二個周獨夫?然而已經有些人注意到了一些難以理解之地方,據天書陵裏傳出的消息,陳長生的境界氣息並沒有隨著解碑而發生變化,依然還是通幽初境。要知道當年周獨夫漫步天書陵間,眼落碑文,步踏廬間,境界氣息無時無刻不變,就拿今年初入天書陵裏的那些人來說,槐院鐘會已然破境通幽,還有很多人如唐三十六也已經看到了破境的可能,按道理來說,陳長生看完十七座天書碑,理所當然應該有所參悟,就算沒有當場破境,也應該有所提升才對。

辛教士攙扶著主教大人梅裏砂來到了離宮,對著教宗大人參拜後,他提到了京都此時的議論,猶豫片刻後又說道:“很多人都在懷疑,陳長生是不是用了什麽取巧的法子,甚至是不是我們國教在天書陵裏做了什麽手腳。”

“參悟便是參悟,解碑永遠是修道者自己的修行,誰也沒有辦法真的改變什麽。”

教宗大人拿著木勺,向青葉盆栽裏澆著水,說道:“我不認為那孩子有機會追上當年的周獨夫,畢竟那需要極大的魄力,而且與性情有關。他表現的如此出色,已經讓我相當滿意,甚至可以說相當意外。”

梅裏砂說道:“我現在最想知道他看到最後那座碑時會是什麽反應,會不會像我們今天被他折騰的這般意外與吃驚。”

教宗大人的木勺停在了青葉的上方,微微傾斜,似乎因為想到什麽而有些出神,神奇的是,勺中的清水竟然沒有淌落。

辛教士在一旁怔住,不解想道,天書前陵十七座碑,已經被陳長生盡數解開,怎麽還有最後一座碑?

教宗大人搖了搖頭,繼續澆水,說道:“就算看到,難道還能解開不成?”

梅裏砂微笑說道:“那孩子已經帶來了這麽多驚奇,再多一樁,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

……

甘露台在最濃郁的暮色裏燃燒著,就像一個巨大的火把。聖後娘娘負著雙手站在台邊,看著天書陵的方向,冷漠的眉眼間出現一抹微諷的神情:“同樣是一日看盡前陵碑,但周獨夫當年是真的看懂了,陳長生他還差的遠。”

現如今大陸還活著的人當中,她和教宗大人是極少數曾經與周獨夫有過接觸、甚至可以稱得上熟悉的人,只有他們才知道那位大陸最強者究竟強大恐怖到了什麽程度,所以他們根本不認為陳長生能夠與那個人相提並論。

莫雨站在她的身後,一時沒忍住,說道:“但一天時間就看了十七座碑,已經很了不起,至少比我當年強多了。”

聖後沒有轉身,看著天書陵,想著古往今來,那些在天書陵裏皓首觀碑的修道者們,眉眼間的嘲諷神情變得越來越濃:“觀碑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什麽有些人始終就想不明白,觀碑從來都不應該是修道的目的,而是修道的手段。”

“娘娘當年毀榜,便是想教誨世人,不要誤入歧途,只可惜,無人知曉娘娘的苦心。”莫雨輕聲說道。

“不錯,如果對境界道義沒有任何幫助,就算把陵上的那些石碑全部讀懂,又有什麽用?當年我讓周通去把陵下那塊碑毀了,國教裏好些老人痛哭流涕,說我不遵祖制,現在想來,真應該把這群老糊塗蛋全部殺了才是。”

聖後淡然說道:“天書碑即便是聖物,也要為人所用,才有意義。陳長生解碑的速度確實比你快很多,但你當年可是在天書陵裏聚星成功,他呢?就算他把所有天書碑全部看懂,對境界卻沒有任何增益,又有個屁用。”

同樣的意思,在兩句話裏出現了兩次,前一句針對世間所有修道者說,後一句則是直接指向了陳長生。

莫雨先是微驚,然後笑了起來,心想娘娘居然也會說粗話,看來陳長生在天書陵裏的表現,還是讓娘娘有所警惕。

當然,她警惕的不是陳長生本人,而是他身後的國教。

莫雨沒有隱藏自己的情緒,這也是她這些年始終能夠得到娘娘寵愛信任的根本原因。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問道:“那您看……陳長生有機會嗎?”

聖後看著天書陵方向,沉默片刻後說道:“他或者能夠看到最後那座碑,只是……他太過沉穩、年紀輕輕,卻一身令人不喜的酸腐味道,哪像周獨夫當年,燦爛如朝陽,氣勢狂飆,呵天罵地,就要問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