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煙花盛景不夜天

灑落天書陵的星光與此時向陳長生幽府裏灌湧的星光互相輝映。星光落在他的身上和斷碑上,如雪一般,他的神識順風雪而遁,不知去了何處。星光也落在別處,比如照晴碑上,碑面上的那些線條越來明亮,不時閃耀,仿佛有水銀在裏面流動。

不見照晴碑,卻能見碑文,無知無覺間,陳長生的真元像那些水銀在碑文上流動一般,在經脈裏開始流動,那些本有些枯萎的河流溪澗,隨著真元的滋潤,逐漸變得生機盎然起來,最終,那些清水向著斷崖下方的深淵裏墜落,看似與以往相同,隱約間卻似乎多出了某種希望。

深淵再如何深不見底,只要水流永遠不竭地傾瀉而下,那麽想必總有一天會被填滿吧?

星光也落在第二座天書碑上,線條顯現而明暗不定,仿佛神識飄於虛空之間,難測其方位。陳長生的神識隨之而動,去了萬裏之外的某條江畔,倏然再歸引江碑前,來回之間,一種難以言說的規則已經烙印在他的心靈裏。

星光落在前陵十七座天書碑上,無數前賢曾經發現的無數種解碑的方法,如雪一般落下,如葉一般飄零,在他識海裏一一呈現,然後開始在身體裏開始發揮作用,他的經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潤,他的神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養,他的氣息在不斷提升。

時間緩慢地流逝,他在斷碑前閉著眼睛,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

……

星光照亮京都,甘露台依然在燃燒,只是散發的光線是寒冷的,仿佛是冰焰一般。

聖後娘娘站在美麗到難以形容的冰焰之中,看著天書陵方向沉默不語,那塊碑早就已經不在天書陵裏,為什麽陳長生卻還能把那片星空填滿?

天書陵籠罩在雪般的星光裏,碑廬四周一片安靜,苟寒食、莊換羽、唐三十六等年輕的觀碑者,看著碑面上那些在線條裏流動的水銀,神情各異,他們並不能確定今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只知道這件事情肯定與陳長生有關。

苟寒食忽然擡頭,望向東南隅那片繁復的星域,片刻後擡步向碑廬裏走去。折袖緊隨其後向碑廬裏走了過去。隨後,唐三十六、七間等人未作猶豫,也隨之進了碑廬,然後消失,去往屬於自己的天書碑前。

他們不知今夜天書陵為何會亮若白晝,但知道很多年前王之策破境時京都的異象。

他們清晰地察覺到,今夜的星光要比平日濃郁很多,即便是他們自己的命星,都要比往常要活躍很多,仿佛在等待著自己。對於修道者來說,怎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尤其是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在觀碑二十余日之後,都已經到了破境的關鍵時刻,必須抓住所有的機會與天時。

就在荀寒食等人走進碑廬,在照晴碑前消失之後沒有多久,山陵裏忽然響起一聲極為清亮的長嘯!

這聲清嘯,來自東亭碑前。

神國三律梁笑曉站在碑廬前,神情如平日一般冷傲,只是微微顫抖的右手,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激動,數月前破境後,他的境界一直停滯不前,連帶著觀碑也停了下來,而今夜,他借著這片星光,竟一舉突破到了通幽中境!

另一座碑廬前。

唐三十六從懷中取出陳長生前些天交給他的藥匣,從匣中取出藥丸,遞給身旁的折袖一旁,然後把剩下的藥丸盡數吞進了腹中,然後閉上雙眼。

折袖看了他一眼,依樣吞進腹內。

苟寒食看了二人一眼,把離山劍宗準備好的藥物,分給關飛白和梁半湖,不再停留,去往下一座碑廬,將剩下的藥丸交給七間,這才施施然離開。

這裏是第三座天書碑,折桂碑。

現在尚是春日,山間沒有桂花,看不到那些碎金,也聞不到唐三十六最厭憎的香膩的桂花香。

但此時不知為何,折桂碑廬四周,忽然生出一股極濃郁的花香。

不知道是不是碑廬外這些天賦驚人的少年們,正在摧動真元運化藥丸所散發出來的香氣。

啪啪啪啪。

一陣極細碎、卻有些驚心動魄的聲音,從折袖的身體裏響起!

那些聲音,仿佛是他的所有骨頭都被打碎了一般。

緊接著,有水沸的聲音從他的身體裏響起。

接下來,越來越多的水沸聲在碑廬四周響起,盤膝坐在廬外閉目破境的少年們,身體漸被白色的霧氣所包裹。

沸騰,那是星輝真元燃燒的聲音,那些靈山幽府被不停輕推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唐三十六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裏平日裏常見的戲謔意味早已不見,只剩下肅然與平靜,幽靜無比。

在他的黑眸最深處,仿佛還有星輝燃燒的余光!

這證明他的幽府已經開啟。

唐三十六通幽!

關飛白隨後睜開了雙眼,輕吐一口濁氣,有熱霧自唇角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