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清風問道

徐有容現在血脈與真元都已經枯竭,非常虛弱,不要說戰鬥,就連走路都無法做到。於是,她這句你想死嗎,非但沒有那般驕傲高貴霸氣的意味,反而有些可笑,當然,這種可笑在陳長生的眼裏,或者更像是可愛。

他笑著說道:“如果你沒病,怎麽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徐有容努力控制住情緒,說道:“這想法哪裏荒唐了?”

陳長生說道:“我說過,世間根本就沒有完美的人。做不到完美,比別人差些,就要生出羞恥之感,這難道還不荒唐?教宗大人養盆栽的水平不如百草園裏的花匠,他就應該羞愧?聖後娘娘的女紅沒有汶水城女工的針法精妙,她也應該羞恥?”

徐有容微微挑眉,說道:“我說的是一種人生態度,只有以這樣的態度生活,才能變得更加完美。”

陳長生搖頭說道:“我不是說這種態度不可取,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如你所言看重的是態度,那麽只要我們不停努力,不到人生的最後時刻,就不能說我們沒有完美的可能,既然勝負未分,為何要提前羞愧?”

“至於自卑,那就更加不會。”他從火堆裏取出剛烤熟的一塊根莖遞給她,把她手裏那塊有些微涼的換了回來,繼續說道:“現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後也做不到,而且就算一直都做不到,又有什麽?努力應該是發自內心的渴求,而不應該來自與別人比較而產生的心理落差,只要真的努力過了,那就足夠。”

徐有容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陳長生又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想清楚。別人對我們的希望並不重要,我們自己希望做什麽才真正重要,人難道不應該為自己而活嗎?”

徐有容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陳長生明白她的意思,說道:“該承擔的責任當然要承擔,但活著還是應該為自己而活,而且後者應該在前者之上。”

徐有容想了想,說道:“我無法理解。”

陳長生想了想,笑著說道:“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經過這番談話,他發現這名少女就像森林裏的刺猬一樣,時刻防備著什麽,容易傷到身邊的花花草草與帶著善意的手,又容易傷著自己,或者正是因為這樣,在平靜淡然、從容強大的外表之下,她竟是如此的敏感纖細。

他先前說完美只是順著她的話在談,事實上從來沒有想過,他覺得她的這種思維方式很怪異,所以才會覺得她有病——有哪個普通人,會以完美作為生存的目標,一旦發現自己無法做到絕對的完美,就會因此而產生自我否定和貶低?

“你說的話聽上去有些道理,或者能夠讓人生變得輕松些,但如果……”

徐有容猶豫了會兒,請教道:“我自幼接受的教育讓我無法接受你這種觀點,那麽我應該怎樣面對這種壓力?”

陳長生指著她手裏那塊根莖,說道:“趁著熱先吃,我們隨便聊聊。”

徐有容依言撕開根莖微焦的外皮,伴著一道熱汽,淡淡的香味也飄了出來。

陳長生說道:“首先我們得知道自己最想做什麽,活著的目的是什麽。”

看著她的神情,他趕緊說道:“不要再說完美這兩個字,完美是用來形容程度的,並不是具體的事實。”

徐有容想了想,說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修道。”

“那就修道。”他說道。

徐有容有些不高興,心想你這不是唬弄人嗎。

陳長生解釋道:“除了修道,別的事情你都不去想。”

徐有容說道:“但那些事情依然存在。”

陳長生說道:“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不看世界,世界就不存在。”

徐有容說道:“唯心之言,如何能夠說服自己,而且修道也只是手段,並不是目的。”

陳長生看著她,回想著一路行來的所見所聞,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你修道的目的應該是……變得更強?”

徐有容說道:“只有足夠強大,才能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

陳長生有些無奈說道:“我們能不能先把責任這兩個字忘記。”

徐有容正色說道:“一時不敢或忘。”

陳長生認真地想了想,說道:“那麽我建議你在還沒有變成最強大的那個人之前,暫時忘卻這個目標,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修道這個手段上。”

徐有容說道:“沒有目標,如何能夠行走的踏實?”

陳長生說道:“那證明你的目標不夠堅定,不可撼動,若那目標已經深入你的意識血液之中,何必需要時刻提醒自己?”

徐有容想了想,說道:“有道理……那你修道的目標呢?難道已經忘了?”

“當然沒有忘。”陳長生安靜了會兒,說道:“我求的是長生。”

他修的是順心意,求的是長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