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簡單少年

梁紅妝神情微凜,被勾畫的極細的眉梢向上挑起——最年輕的國教學院院長,國教重點培養的對象,教宗大人和梅裏砂主教最偏愛的晚輩,原來就是這個少年——他知道陳長生,不然也不可能猜到,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比如:陳長生以十六稚齡通幽上境,他那位極不親近的遠房堂兄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也很是佩服,但他想不明白陳長生先前那一劍。

世人皆知,陳長生的天賦在於修行,在於通讀道藏這四個字裏隱藏的毅力、勤奮以及悟性,但他的血脈天賦很普通,根本無法與秋山君、徐有容、落落殿下相提並論,那麽他的這一劍怎麽可能超越通幽境與聚星境間的分際,直接破了他的星域?

難道他在出劍之前就已經看破了自己的舞衣?梁紅妝望向蘇離——聚星境的星域看似完美,終究不是真正的完美,但也只有蘇離這種層級的大強者才能夠看破,可先前蘇離一直沒有出聲,甚至目光都一直落在陳長生的劍上,沒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用的……到底是什麽劍?”

梁紅妝看著陳長生手裏的短劍,細眉挑的更高,越發妖魅難言。陳長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蘇離教劍的時候,說得很清楚,這記劍法應該算在慧劍的範疇裏,但他總覺得其間隱隱有某種差別。

蘇離這時候也提出了一個問題。他看著陳長生,帶著不解和疑惑的神情問道:“你真是猜的?”

陳長生點頭,誠實說道:“就是蒙的。”

蘇離的眼睛微亮,似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少年,繼續問道:“概率?”

陳長生在心裏估算了一番,有些不確定說道:“七?”

蘇離的聲音陡然變高:“七成?”

即便劍道天賦傲然當世的他,也覺得這個答案太過驚世駭俗,無論是數百年前他在離山學劍,還是秋山君當初跟著他初學慧劍的時候,都沒可能做到這一點。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的,所以不可能發生。

陳長生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道:“我是說百分之七。”

蘇離心想這還差不多。饒是如此,陳長生的表現也已經超出了他的推算,感慨說道:“夠了,至少已經脫離了蒙的範疇,來到了猜。”

陳長生有些蒙,問道:“蒙和猜有什麽不同?”

蘇離說道:“猜需要依憑,蒙是瞎混,當然不同。”

陳長生想著先前出劍之前那瞬間的感覺,忽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猜還是蒙。

他這一劍更多靠的並不是計算,而是直覺。

直覺,很多時候就是大量計算及練習後產生的類似本能的反應。

他隱約覺得自己那一劍、對梁紅妝的舞衣的破解,與蘇離教他的慧劍有些極細微的差別,卻不知道這種差別到底是什麽。

梁紅妝站在十余丈外,看著二人對話,忽然笑了起來,帶著殘妝的秀美臉龐上滿是嘲諷的意味:“這就聊起來了?”

蘇離看著他說道:“你想聊?那一起啊。”

梁紅妝怔住,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略一沉默後,竟真的加入了這場聊天。

因為他有些話想要說,要對陳長生說,至於蘇離,他沒有什麽好說的。

他看著陳長生說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天涼郡北?為什麽會和這個魔頭一路?為什麽要幫他?”

陳長生在京都聽到的以及印象中的蘇離大多數時候就是離山小師叔這樣一個世外高人形象,這一次萬裏同行,他發現這種印象並不準確,或者說不足以形容,蘇離自己也承認殺過很多人,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直接地指責蘇離為魔頭。

“他殺過多少人你知道嗎?他的劍被血洗過多少次,才會如此鋒利,你知道嗎?”梁紅妝看著陳長生微諷說道:“他殺過那麽多人,早就應該死了,結果卻一直沒死,天道循環,報應卻爽了期,到了如今,他終於迎來了死期,你卻要回護於他?”

陳長生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梁紅妝伸手整理了一下舞衣,再次走了過來,說道:“他是南人,你是周人,他殺過那麽多周人,你有什麽道理幫他?”

這看似不是問題,實際上仔細來想,確實是個問題。

在雪原上,陳長生背著蘇離逃亡,可以說是報他的救命之恩,而且也只有蘇離才能幫他回去,但現在,橫跨萬裏雪原之後,再多的救命之恩也已經報了。現在已經回到了大周境內,他完全可以安全地離開——離山因蘇離而強,國教中人則是因國教而強,現在蘇離如重傷落難的雄獅,而只要國教還沒有覆滅,以陳長生國教學院院長的身份,以傳聞中教宗大人和梅裏砂主教對他的賞識,誰敢對他如何?只要他願意離開,無論薛河、梁紅妝還是隨後陸續會到來的那些強者,都會在第一時間裏禮送他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