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有朋自南方來

聽著朱洛的話,陳長生下意識裏回頭,望向蘇離和那名叫劉青的刺客。

離開邊城軍寨,在林外相遇,他很清楚這名天下第三的可怕刺客一直在暗中跟著自己的蘇離,這讓他很不安,精神壓力極大,甚至有時候覺得快要承受不住。

直到先前那刻,他在雨中看到了蘇離與這名刺客臉上的笑容,然後看到刺客的劍如破開塘中水月的疏枝一般刺進朱洛的虛象,他才震驚地發現,原來那名刺客跟了自己和蘇離這麽多天始終未曾出手,不是因為可怕的隱忍與耐心,不是他在尋找更好的出手機會,而是他一直是在保護蘇離,他在等待最危險的那一刻出現!

劉青居然會金烏劍法,要知道金烏劍乃是蘇離自創的秘劍,由此可見,他與蘇離之間的關系必然極為親近,如此說來,今夜的潯陽城確實是一個局,然而,這不是大周朝廷與國教的局,而是離山的局,蘇離與那名刺客的局。

這就是陳長生此刻的想法,和朱洛以及此時微雨裏的人們想法一樣。但劉青沒有承認,哪怕他的金烏劍是那樣的刺眼,雨絲裏還有燃燒的余燼在飄舞。

他會離山的劍,但他不是離山的人。

不知為何,這樣毫無說服力的說辭,卻讓陳長生信了。朱洛自然不會相信,他有自己的判斷,只是這時候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去探尋這件事背後隱藏的真相是什麽。

朱洛望向蘇離,神情冷漠,眼中的月色卻快要燃燒起來。

他今日來潯陽城,就是要殺這個人。

如果是以往,哪怕他是八方風雨,也不敢說自己有戰勝蘇離的可能,但整個大陸都知道蘇離在突破魔族包圍的時候受了重傷。他本以為殺死蘇離是件很簡單的事情,甚至不需要自己親自出手。但現在看來,即便他親自出手,也不見得能夠成功。

他甚至受了很重的傷。

蘇離這樣的人,果然很難殺死。

同樣的道理,他雖然受了重傷,但也很難被殺死。在大雨裏,王破、劉青、陳長生的應對可以說最強硬、最智慧、甚至可以說完美無缺,不可思議地重傷了朱洛,卻沒有辦法讓他死去或者認輸。

“我確實算錯了一些事情。”隔著微雨織成的無數細簾,朱洛看著蘇離說道:“所有人都知道你看似漫散隨意,遊戲人間,但實際上你孤傲清高,在世間沒有朋友,而離山也不可能來人援你,但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人願意來幫你這個冷血之人。”

這句話說的自然是王破和陳長生還有劉青三人,尤其是前二者,無論是性情還是別的什麽,都與蘇離極不相同,他們的行事方式和對世界保存的善意是蘇離向來最嘲弄鄙夷的,然而陳長生不離不棄,王破不遠千裏,就是要幫他,仿佛就是要告訴蘇離這個殺人無算的孤星,這個世界並不是一味冰冷,總有些人值得信任。

“但你應該很清楚,他們救不了你。”

朱洛看了眼蘇離手裏的黃紙傘,繼續說道:“你今天不可能活下去,你的這些掙紮只是徒勞,只是在拖時間。”

蘇離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屑還是別的原因。

“你拖到了王破出刀,拖到了那名刺客出劍,可是,那又如何呢?”

朱洛指著四周的漆黑如夜的城市與更遠處的原野,說道:“你看看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呆子,一個少年和一只見不得光的鬼在你的身前,而我們是整個世界。”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他的鞋底漸漸離開水泊,身體飄到了雨空裏,長發飛舞,霸道的氣息籠罩住了整個潯陽城,鮮血從他的胸口與虎口間流淌出來,落到十余丈外的地面,發出啪啪的輕響。

微雨終歇,雲層再裂,露出一片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天空,仿佛有月。無數劍意如月華一般落下,月華如水一般輕漾,在街道上流淌。

堅硬的街面上出現了無數道深不見底的裂縫,那些都是劍痕。

這就是神聖領域強者全力施放氣息的結果。

朱洛決意發出自己的最強一擊。

王破忽然開口說道:“前輩,付出兩百年的壽元也在所不惜嗎?”

朱洛已經身受重傷,如果想要毫無意外地殺死蘇離,便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他看著王破說道:“王家小子,你不一樣付出了二十年的壽元?”

先前在客棧裏,王破一刀重傷畫甲肖張與梁王孫二人。要知道他雖然是逍遙榜首,但實際上,三人的實力很接近,他以一敵二,還要在最短的時間裏讓對方喪失戰鬥力,自然要動用極強大甚至類似於自損的秘法。

王破這樣做了,他的付出很大。

當時肖張和梁王孫非常震驚。

這時候他問朱洛,朱洛便把這個問題還給了他。

王破的眉毛被雨水洗過,更淡,更耷拉,衣裳被雨水打濕,看著更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