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向死而生(上)(第2/2頁)

他靜心明意,去除了那些雜而不精的劍法與道法,只在識海裏留下最堅硬、最鋒利、最強大的手段。鐘山風雨劍、國教真劍、倒山棍、臨光劍、汶水三式、燎天劍、破軍劍……以及蘇離教他的那三劍。

燃劍、慧劍、笨劍。

這就是陳長生現在最強大的手段。

對真正的劍道高人而言,劍法本身或者沒有高低,但一定是有大小的。

陳長生最擅長的這些劍法都是大劍,尤其是蘇離教他的這三劍,無論如何機變,氣象都極大。

大劍或者說大招對神識真元的損耗極大,陳長生的神識極為穩定強大,真元數量亦多,但輸出一直是個問題,所以他不耐久戰,在過往的很多場戰鬥裏,他都會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裏結束,只有像大朝試最後一場對戰以及潯陽城前後那段亂戰時,迫於無奈才會讓自己陷入苦戰的局面,而事實上也戰的極苦,好些次都險些敗在對手的劍下。

今夜他重傷未愈,強行調動真元出手,更加不能進入這種局面,必須一擊得手。

他睜開眼睛,望向夜空裏的繁星,開始推演計算。

那個人出身並不貧寒,生母乃是前禮部侍郎的小妾,童年也沒有什麽不堪入耳的慘痛經歷,不缺衣少食,也沒有嫡母羞辱,科舉雖然談不上特別順利,但也不算特別,那個人的性情非常冷酷殘暴,實力非常恐怖,神識格外強大,仿佛集結了千萬人的怨念與無邊的痛苦,他曾經體驗過,確實非普通人能夠抵禦……

無數的資料、信息出現在他的識海裏,就像夜空裏的星星,繁不勝數,看似潦亂地湊在一起,根本無法從中分析出有用的東西,然而星辰之間自有聯系,無數道無形的線條構織成一片星圖,其中自然隱藏著真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起身向李子園客棧外走去。

無垢劍依然靜靜地躺在藏鋒劍鞘裏,但他已經出劍。

……

……

青竹小車沿著官道向南而去,車前的黑羊應該不清楚京都裏的這些風雲激蕩,只是在皇宮裏呆的時間太久了,想要出去逛逛,它看著道旁的秋樹不覺得新鮮,對草上那些剛剛成形的露珠卻有些興趣,這般走走停停,看似不快,然而離開皇宮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車便已經過了崤山,按時間算或者過午的時候便能到聖女峰。

天海聖後的視線順著崤山向東而行,來到山勢盡處那片平原上,平原中央有座大城,城墻極為厚實高大,單從視覺上來看,甚至要比京都城更加巍峨壯觀,正是天下名都——洛陽。

在洛陽城位置最好的長樂坊裏有座占地面積極為誇張、奢華到難以想象程度的王府,相王、泰王……好幾位她名義上的兒子還有幾個孫輩正在那裏抱著歌姬放浪形骸,她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專門做給自己或者那些屬官們看的,也並不在乎。

她收回視線望向京都,看到了離宮裏正在澆水的老人,看到了莊園裏的親人,看到了小桔園沒有燃盡的蠟燭,看到了北新橋底的雪,看到了北兵司胡同裏的那株海棠樹,看到了向著那處而去的舉著傘的年輕人。

她站在甘露台上,整個世界都在她的腳下,在她的眼中,就是沒有看見那個人。

十余年前,她以為那個人死了,沒有想到對方卻活了下來。從確認這個事實的那一天開始,她和教宗之間便出現了一道裂縫,除了他們二人之外的整個世界對此都毫無察覺,京都的風雨如這十余年裏一樣溫馴,可是終究不是以前了。

她很清楚那個人讓陳長生來到京都就是想故意走漏消息,就是要讓自己和教宗之間彼此疑忌,但她只能接受,因為時光無法回溯,當年在國教學院那件事情畢竟發生了,教宗不可能相信她對此沒有意見。

從在百草園第一次相見開始,她就不喜歡那個人,甚至可以說厭憎,也不如何看重他,直到知道原來他不僅僅商行舟,也是計道人,她才開始正視他,當初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終於有了答案。

商行舟這個名字代表著國教正統與反對她的那些故人。

計道人這個名字,代表的是太宗皇帝的意志,或者說遺志。

這才是真正令她警惕起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