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朕偏偏不(第2/2頁)

是的,那顆長生果就是一個陰謀,或者說是一個局。

除了隱藏在整個事件之後的那卷西流典,沒有太多玄妙的地方,很簡單,並不復雜。

從二十年前他設這個局開始,他就很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這個局本來就沒有辦法太復雜,因為事涉天道妙意,而且越是復雜的局,越容易引發像天海這等層級人物的警惕。

但他相信,除了那個遙遠大陸上的某些神明,沒有誰能夠看破,那顆長生果的問題,天海也不行。

而且他相信,那顆長生果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抑止的誘惑,尤其對天海來說。

這是一個暗合天道的殺局,沒有任何理由不成立。

然而,天海卻沒有落入局中。

她沒有看破那顆長生果的問題,她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她想吃掉那顆長生果嗎?當然。

但她清楚,那些人花了無數精力,用了二十年時間,把他送到我的面前來,表面上用西流典把他的年歲斬了三載,看似不想她我知道他是誰,但那些人怎麽會不知道她一定會知道他是誰?所以那些人就是要她吃掉他。

整個世界都在靜靜等待著她吃掉他。

整個世界都準備看著她吃掉自己的親生兒子。

那麽她就不會吃。

哪怕這顆果子可能沒有問題,吃掉這顆果子,或者真的能夠超脫生死,進入真正的大自由境界,她還是不會吃。

不是因為警惕與謹慎,而是忠誠於自己的意志。

她就是她的意志。

她的意志就是當整個世界都想讓她做什麽的時候,她就一定不會做。

……

……

西寧鎮舊廟後。

那名僧侶隱約明白了些什麽,微微轉頭,望向小溪的上遊。

夜已深,荒涼的小鎮上沒有任何燈火,四周漆黑一片。

但在他的眼裏,四周的景致依然明亮如晝,他能夠看到靜靜浮在石縫裏的遊魚,能夠看到有花瓣隨著流水漸漸飄至。

花瓣飄到他的赤足邊,緩緩地回轉著。

他微笑著,嘆息了一聲。

有些遺憾,但並沒有失望。

……

……

“或者長生,或者永墮深淵,這是一場賭博,你不吃他,不代表你的眼光能夠看穿至高無上的天道,只能說明你在畏懼。”

站在夜雨裏的道人也沒有失望,因為這只是剛剛開始。

他說道:“你知道這是天道局,你的對手不是我,而是天道,所以你根本不敢落場。”

聽到這句話,天海聖後微微挑眉,如鳳凰將飛。

“既然你對天道心存畏懼,難道你就不怕天道的反噬?”

道人看著她平靜說道:“不要忘記當年你對著星空發出血誓的時候,我也在場。”

“就算天道降臨,要死的人也是他。”

天海聖後平靜說道:“朕會親眼看著他死去,確保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道人感慨說道:“你果然還是那個世間最冷酷無情的人。”

天海聖後說道:“彼此。”

二人似乎是在對面說話,其實隔著數十裏的距離,有時候甚至覺得像是隔著數千裏。

因為道人在這個世界裏的位置依然虛無縹緲,無法確定究竟在哪裏。

陳長生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裏的位置。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西寧鎮舊廟的少年道士,是師父的學生,然而現在發現,自己只不過是一顆果子。

如果能被吃掉,便算有些價值,如果沒有,那麽便會被人無視,只等著熟透、落下,然後成泥。

他是天海聖後的親生兒子,但她卻在如此平靜地看著他死去。

從道理上來說,此時當著整個世界在對話的兩個人本應該都是他最親的人。

一個是他的親生母親,一個是把他養育成人的師父。

然而他們對話的時候,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說到冷酷無情,又有誰能比今夜的他體會的更真切,更深刻呢?

那種淡漠的、悲涼的、又有些令人發笑的感覺,是什麽感覺?

很是刺骨。

刺骨般的痛楚,在非常短的時間裏,從他身體裏的所有地方暴發出來。

幾聲細微的破空聲,他頸間的金針被激飛了出去,深深地刺進石板裏。

蘊藏著無窮能量的鮮血在他的腑臟間像洪水一般洶湧地奔流著。

殘余的真氣在他斷裂的經脈裏到處亂竄,向著骨與肉不停地侵伐。

他的腑臟上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口。

他的臉色蒼白。

他很痛苦。

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