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庭院人心深幾許

幽靜的庭院裏,男女相擁,情意深深,不知幾許。

庭院對面有一棵古槐,寒冬時節也殘著些樹葉,樹下站著一個青衣人。

青衣人臉上帶著銅制的面具,看上去就像是個鬼。

牧酒詩的腦袋擱在別天心的肩上,靜靜地看著這個青衣人。

這畫面真的很詭異。

別天心毫無察覺。

青衣人搖了搖頭,古槐殘葉在銅面具上留下的影子微動。

牧酒詩微微皺眉,閉上眼睛,不再看那個人。

別天心感覺到她的動作,心頭微熱,想要伸手,卻又不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寒風吹拂槐樹,發出簌簌的聲音,別天心帶著依依不舍的心情離開了庭院。

牧酒詩走到古槐樹下,盯著那名青衣人露在銅面具外的眼睛,問道:“為何不讓我殺他?”

青衣人的聲音像沙礫一般:“你應該很清楚,殺死他只是我們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牧酒詩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充滿了怒意:“我好不容易才讓陳長生和這個廢物相遇,怎能錯過這個機會!”

青衣人說道:“就算你殺死別天心,也沒辦法栽贓到陳長生的身上。”

牧酒詩冷笑說道:“玄霜龍息難道還不足以成為證據?要知道當今大陸,可就他的身邊有一位。”

青衣人說道:“問題在於,今天朱砂並不在陳長生的身邊。”

牧酒詩怔了怔,問道:“那他身邊那個小姑娘是誰?”

青衣人說道:“不知道,有人正在查。”

牧酒詩想著先前的畫面,清美的小臉上流露出無比厭惡的情緒,說道:“那我還要忍多久?”

青衣人沉默片刻後說道:“沒有人知道何時才是最合適的時候,這需要等待。”

牧酒詩冷笑說道:“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陳長生進汶水城?”

青衣人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說道:“他就算進了汶水城,對城裏的局面以及城外的大勢都不會造成任何影響,那座城裏生活著的人們大多數都姓唐,便是天海與寅當年都沒辦法,他又能做些什麽?當然,為了避免意外的發生,有不少人會嘗試把他留在外面,也包括我。”

……

……

一臉像雜亂灌木的胡須,在繁華溫柔的天南可能會惹來一些畏懼與排斥的眼光,但在北方這片被血火澆灌多年的疆土裏只會給你提供很多方便,比如你可以罵著臟話從酒鋪老板手裏搶走別的客人的那碗烈酒,卻沒有人敢說你什麽。

只是喝酒的時候會有些不方便。

無論是小口啜飲還是豪邁至極的鯨吞,都很容易讓酒水打濕胡須。

當時看來,這是很瀟灑無所謂的事,但醉後醒來,總是粘乎乎的令人不悅,必須洗上好幾遍。

蓄須整整三年時間後,羅布看著從胡子上往地面淌落的酒水,第一次開始考慮要不要把胡子刮了的問題。

然後他微微一驚,心想自己何時開始在意這些小事了?

滿臉胡須與嘴巴一起吃肉喝酒的畫面,在他的身上已經發生過無數次,為何當初在七裏奚遊騎裏的時候他沒有在意過,在阪崖馬場的時候也沒有在意過,現在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可能是因為最近這些天,他認識了一個特別愛幹凈的家夥?那個家夥剛醒過來的時候,手指都不能動,就急著用眼神示意旁人幫他擦臉,養著傷也沒有忘記每天換幹凈衣裳,就像個娘們兒似的。

羅布忽然沉默了,心想難道師妹就喜歡這樣的?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了些什麽,擡頭向酒鋪外望去,只見別天心從那條巷子裏走了出來。

今天清晨在那家香水鋪外,他看到別天心後便跟到了這裏,發現了巷子裏那座幽靜的庭院,但沒有進去,因為他隱約感覺到庭院有人,那人很強。

羅布取出一根炭筆,在已經準備好的白紙上開始做畫。

他畫的是別天心與周遭的環境,比如那條巷子以及深處隱隱可以看到的古槐一角。

很明顯,他很擅長此道,炭筆只是隨意塗抹幾下,巷子與古槐便能夠看清楚大概的輪廓,至於別天心的畫像則是隨著筆端的移動,變得越來越清楚,直至栩栩如生,那兩道眉毛仿佛要飛了起來,就像真的一般。

如果王之策身邊那位畫師看到了他的這幅畫,一定會想辦法把他搶回伽藍寺去做徒弟。

是的,他的畫就有這麽好,就像他在別的領域一樣。

畫完之後他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坐在酒館裏等待著,直到過了很長時間,終於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

牧酒詩以及一名戴著銅面具的青衣怪客坐車離開,恰有陣風襲來,掀起了窗上的布簾。

只是驚鴻一瞥,甚至不足以在人的眼睛裏留下足夠清楚的畫面,但在羅布的筆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