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蹄聲亂晨光

關飛白用衣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不知道是因為熱還是緊張。

“這在煉的就是朱砂丹?”

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幹澀,又非常低,因為擔心別人聽到了。

折袖也不知道殿門裏的情形,但他服過朱砂丹,知道味道,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確認,關飛白吸了一口氣。

在北方雪原,這一年被談論最多的就是朱砂丹,他當然也知道這種傳說中能夠活死人、生白骨的神藥。

但他這時候不是因為震驚而倒吸涼氣,而是因為確定了另外那個傳言的真實性。

原來朱砂丹真是陳長生煉制的,難道還真是用的他自己的血?

半年前,離山劍堂一位師伯,與二十一魔將在黑山軍府外一場血戰,斷臂而歸,流血將盡,聖光術都失去了效用,在最後的危急時刻,全靠著一顆朱砂丹才重新活了過來。

想到這一點,關飛白真的不知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陳長生了。

……

……

後殿的門終於開了,一道熱浪湧了出來,梨樹上的青葉簌簌直落,仿佛來到了盛夏。

南客扶著陳長生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就像重病初愈。

汶水大主教趕緊上前迎著。

陳長生把手裏的那個小瓷瓶遞到他身前。

小瓷瓶裏自然是無比珍貴的朱砂丹。

這一年多時間裏,陳長生每隔一個月,會給前線的軍士提供一瓶朱砂丹。

他的血是有限的。

按時間來說,這個月的朱砂丹應該在十余天前便已經煉制出來、發放完畢,但他在雪嶺上被魔君重傷,流了很多血,其後一直在阪崖馬場養傷,根本沒有可能做到。

他一直沒有說過什麽,但其實有些著急,因為他知道,在擁藍關、擁雪關、在蔥州、在黑山,在很多地方,有很多重傷將死的將士正在等待著朱砂丹的出現,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著急。

所以離開漢秋城的時候,他便已經暗中傳書汶水,讓這邊的道殿做好了相應的藥材準備,待今日抵達汶水,也顧不得其實傷勢還沒有完全復原,便開始了藥物的煉制。

現在這瓶朱砂丹終於煉制出來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把送到前方的軍府裏去。

在最早的時候,這件事情是由國教英華殿負責,後來則是交到了唐家的手裏。如今他在汶水,卻沒有把繼續交由唐家辦理的意思,因為雪嶺那夜的所有事情都是唐家引出來的,而且唐家明顯並不在意他通過朱砂丹釋放的善意。

陳長生說道:“派人連夜送到漢秋城,找到槐院的主事,怎麽分放,他們知道。”

很安靜,大主教沒有接話,也沒有接過那個小瓷瓶的意思。

不是他敢不遵聖諭,又或者在權衡得失,而是太過震驚。

這句話裏有幾個很重要的信息,其中一個信息必將震動整個大陸。

王破重回了天涼郡。

不管他的人是不是回來了,但槐院既然到了,也就等於他到了。

誰都知道,槐院就是王破。

但真正令大主教震驚的,還不是這個消息,而是小瓷瓶本身。

派人連夜送到漢秋城,這中間足夠做很多手腳,如果他想做的話。

大主教的臉色不停變幻,一時紅一時白,最後歸於平靜。

他伸手接過小瓷瓶,最輕微的顫抖都沒有。

“必不負陛下所托。”

……

……

折袖看著陳長生蒼白如紙的臉色,說道:“血能自生,但長時間如此,對修行會有很大影響。”

陳長生說道:“我每日食用很多靈果地參,問題不會太大。”

折袖說道:“若要成聖,便是大問題。”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沒有接話。

折袖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難道她就沒有阻止你?”

陳長生知道他說的她不是徐有容也不是那封信的主人,而是小黑龍。

想著最開始時那場激烈的爭吵,他笑了笑。

折袖說道:“和救那些人相比,你自身的強大,對這個世界來說更加重要。”

陳長生把目光在門外那樹梨花上停留了片刻,說道:“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如果一開始我就沒想到這件事情也罷了,可是現在我明明知道自己只需要每個月流些血便能救回數十條人命,卻不這樣做,真的很難。”

一直沒有說話的關飛白說道:“有道理,換作是我,也會覺得為難。”

折袖在嚴寒殘酷的荒原上長大,對南方這些名門正宗弟子的想法無法理解,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先前你煉藥的時候,道殿已經向汶水宣告了你的降臨。”

關飛白望向陳長生說道:“我不理解的是,就算亮明身份,唐家再也不敢動你,但你又能有什麽辦法把唐棠救出來,就算你親自去拜訪,他們不讓你見,你又能如何?教宗也沒辦法闖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