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師命難違

一只白鶴,在蒼天上。

這畫面吸引了白帝城裏的無數道視線。

十余只灰鷲,從皇城高處飛起,向天空裏迎了過去,然而這些以兇猛難馴著稱的兇禽,今日卻不知為何顯得格外膽怯,根本不敢靠近那只白鶴,隔著還有數裏遠便不敢再往前。

無數道視線隨著那只白鶴移動。

在極短的時間裏,那只白鶴便從紅河對岸的群山間來到皇城最高處,然後落下。

遠古之後,像犍獸、土猻這樣的恐怖妖獸已經難覓蹤跡,仙禽更是罕見。

妖族民眾很是震驚,不停猜想著鶴背上那人的身份來歷。

西荒道殿大主教帶著數十名教士跪了下來。

他們臉上的神情很是恭謹甚至可以說謙卑,但眼裏的情緒卻是非常熱切甚至可以說是狂熱。

唐家執事與那些天南修行者很快也醒過神來,帶著震驚的情緒拜倒行禮。

大周使臣的情緒有些復雜,但也未做太多猶豫,也帶著部屬跪了下來。

看到這幕畫面,有些妖族民眾想起當今大陸最著名的那只白鶴,隱約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皇城前的議論聲忽然消失了,變得一片安靜。

妖族與人族結盟千年,交流極多,也有很多國教信徒,震驚喜悅之余,紛紛跪下。

還有很多民眾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也不知道白鶴上面那人的身份,只是見著身邊很多人跪倒在地,虔誠叩拜,被這種氣氛感染,下意識裏也跪了下去。

從皇城到天守閣,在石墻與草甸上,無數妖族民眾跪倒在地,如一片潮水。

……

……

微寒的風輕輕吹拂。

青石地板上的那些小白花輕輕地顫動。

白鶴緩緩收起雙翼。

那個人站在了觀景台上。

他的左手握著一根神杖,還有些神聖的光線未曾散去,非常明亮。

他的眼睛,要比神杖上面散發出來的光線更加明亮。

觀景台上的氣氛仿佛凝結了,安靜到了極點。

無數道視線落在他的身上,有著極為復雜的情緒。

大陸沒有誰不認識這只白鶴,也沒有誰認不出這根神杖。

那麽,自然沒有誰會不知道他是誰。

乘白鶴而至的不是仙人,是聖人。

手握神杖的不是神明,是教宗。

從廬陵王府到紅河岸邊,八萬裏路日夜兼程,強行突破禁制,陳長生終於趕到了這裏。

在這漫長的旅途裏,他不知穿過多少雲,吹過多少風,但面容依然幹凈,青色的道衣上也沒有一點塵埃,只是平日裏被束的極緊的道髻稍微顯得有些散亂。

落落揉了揉眼睛,歪了歪頭,顯得很可愛。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也聽錯了。

待確認沒有看錯,也沒有聽錯之後,她便笑了。

這是由內而外,最真實的笑容,就像一朵花盛開的過程。

任何看到這個笑容的人,無論是何立場,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此刻的幸福與愉悅。

落落向著陳長生飛奔過去。

就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樣。

但就在離陳長生還有幾步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她停的如此之急,以至於靴底把堅硬的地面磨出一道清楚的印跡。

她微微低頭,雙手輕揖,側身行禮,儀姿完美,挑不出任何毛病。

“見過先生。”

……

……

前倨後恭,必有所圖,因為改變必然有原因。

落落的表現,自然也有原因。

陳長生知道,所以沒有說什麽,只是看著她。

他有很長時間沒有看過她了。

五年。

不知道是天賦血脈的原因還是星海的憐愛,時光在落落的小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陳長生仿佛還是在看著當年的那個小姑娘。

這五年時間裏,他很少給她寫信,以為她會漸漸忘記當年的那些事情。

但時光對她來說確實沒有什麽用。

她沒有忘。

他當然也沒有忘。

他現在是教宗,是國教學院的院長,有很多學生,有很多像安華那樣狂熱的信徒。

但他真正的學生就只有一個。

而且她是他最早的追隨者,當他還是個無人知曉的少年道士的時候。

想著這些事情,陳長生的臉上出現一抹微笑,就像一縷春風。

他的聲音也像春風一樣,並不刻意動人,卻是那般容易親近,然後繚繞不去。

“起來。”

落落站了起來。

她最聽他的話了。

陳長生最疼她了。

所以他說的第二句話是。

“過來。”

落落走到他的身前。

她站到了他的身後。

就像當年在國教學院的第一個夜晚那樣。

當那名魔族刺客向她殺過來時,陳長生站到了她的身前。

也像在青藤宴第一個夜晚那樣。

當天道院教諭準備出手的時候,陳長生把她拉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