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皇城前的夜色被撕開了

以陣破陣看似是很簡單的想法,其實是無比天才的設想,天才到根本就沒有什麽修道者敢往這個方向想。

從本質上來說,這就是最典型的水磨功夫,又像是兩面銅鏡互相依著彼此研磨。

一般的陣法無法破掉這座禁制大陣,那是因為這面銅鏡過於光滑,材質過於普通。

南溪齋劍陣則不然,這座劍陣擁有最堅硬最鋒銳的表面,最適合用來研磨事物。

但即便是南溪齋劍陣,想要破掉這座禁制大陣也不是短時間的事,因為需要細細研磨,謹慎小心。

在陣法方面的天賦,徐有容確實比世間絕大多數修道強者包括陳長生強個幾百上千倍。但陳長生才是這次最好的破陣人選,因為他一個人就能施展出來南溪齋劍陣,更因為他擁有難以想象的耐心。

他閉著眼睛坐在黑崖前,從漆黑的深夜到晨光來臨,始終平靜,臉上看不到任何焦慮的神情。

金玉律與小德感受著滿天飛舞劍意,看著沒有任何變化的黑崖,哪能像他這般平靜。如果不是他們的神識足夠強大,能夠感覺到這座禁制正在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變弱,他們或者會更焦慮。當他們看到陳長生始終平靜,在控馭群劍擺出南溪齋劍陣的同時居然還沒有忘記冥想靜修時,生出極大佩服。

晨光漸盛,陳長生睜開眼睛,看了看黑崖裏那座禁制大陣的情形,說道:“我要休息會兒,你們呢?”

金玉律與小德在這裏已經努力了數天數夜時間,不眠不休,早就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但他們不準備跟著陳長生回白帝城。他們親眼看著這片黑崖才能放心,更不想在白帝萬一醒來的時候,自己卻不在。

小德對陳長生說道:“如果你真的能破陣,那在破陣之前,你要小心自己的安全。”

金玉律說道:“按道理來說,皇後娘娘如果沒有發瘋,不會當眾殺死你這位教宗大人,但你我正在做的事情,極有可能會逼她發瘋。”

陳長生明白這個道理。牧夫人肯定知道金玉律與小德在落星山脈做什麽,她之所以不管,首先是因為白帝城局勢比較混亂,不便分散力量,更重要的是,她有絕對的信心,這片大陸上沒有誰能夠破開黑崖處的禁制。可如果她忽然發現有人能夠破開禁制,那麽她會怎麽做?

……

……

水滴當然可以穿石,但需要很多年。

南溪齋劍陣應該可以破掉囚禁白帝的那座禁制陣法,也應該不需要很多年,但至少需要很多天。

隨後的這些天裏,陳長生還是住在西荒道殿,偶爾還會接見一些比較重要的妖族代表,更多的時候則是在休息。

到了深夜,他會在落落的幫助下進入皇城,通過那條隱秘的通道前往遠方的落星山脈,用南溪齋劍陣破解那座禁制陣法。

除了士族族長等人,沒有誰知道這件事情,於是在很多人看來,當此關鍵時刻,陳長生作為人族教宗,顯得有些過於沉默。

沒有誰會把這種沉默當做示弱或者是放棄,別樣紅與無窮碧的死亡,人族必然會要求妖族給出解釋,付出代價,在這種時候,他的沉默反而給了白帝城極大的壓力。

陳長生也感到了極大的壓力,因為牧夫人的沉默。

他的行蹤很隱秘,沒有多少人能夠發現,但他非常確定牧夫人知道他在做什麽。

為何這些天牧夫人始終如此安靜,沒有什麽反應?

就因為她相信自己用海潮之力構置的陣法不可能被破?

但黑崖裏那座禁制陣法已經被他的南溪齋劍陣抹去了很多。

牧夫人究竟在想什麽?

某天深夜,陳長生穿著黑色的長袍,向著靜寂的皇城走去時,依然在想著這個問題。

在皇城深處的一座石殿上,牧夫人緩緩睜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問題,目光裏沒有任何情緒。

堅硬的青石地面上依然殘留著前些天戰鬥的痕跡,到處都是裂縫與石塊擊出的淺坑,城墻也有些斑駁,看上去就像是被西海襲來的風雨侵蝕了數萬年,顯得格外陳舊。

陳長生把視線從城墻上收回,望向皇城深處。

在這座皇城裏,有很多太監、宮女以及妖衛效忠落落。

隨著形勢越來越明顯,落落得到的支持越來越多,為他進出皇城提供了更多便利。

但他依然不認為,落落對這座皇城的控制力已經超過了她的母親。

他知道牧夫人這時候可能正在夜宮裏的某處看著自己。

就像前些天,他走進皇城裏感受到的那樣。

那道來自夜色深處的目光是那樣的漠然,沒有任何情緒,以至於根本無法琢磨她的真實想法。

這些天,他一直等著她忽然在夜色裏出現,但這樣的畫面並沒有發生。

忽然,他感覺到牧夫人的視線離開了,這又意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