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亡我焉支山(第2/4頁)

那是焉支山人的聲音。

這一次陳長生聽得更清楚了些,發現不是標準的魔族通用語,也不是雪老城裏那些王公貴族喜歡用的古魔族語。

他望向徐有容,徐有容輕輕搖頭。

雖然他們聽不懂具體意思,但能夠隱約明白焉支山人此時的情緒以及想要傳遞的信息。

焉支山人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沒有怨恨,而是很平靜。

那兩道山脈停了下來,發出數聲低吟,然後向西而去,漸漸消失在了夜色裏。

南方的草原回復了安寧,只是多了些離別的悲傷。

血水順著紙張的邊緣不停淌落,肖張伸手抹了一把,覺得濕答答的,很是厭煩。

他看著身邊那人更覺厭煩。

“這麽好的機會,還不趕緊去追!杵在這兒幹嘛?指望誰給你樹一座雕像?”

被這般嘲諷,那人的神情卻沒有什麽變化。

幾十年來,這樣的話他聽的太多,而且他知道怎麽反擊。

“如果你沒有受傷,或者還能走兩步,那倒是可以追一下。”

肖張的臉色很難看,卻無法還擊,因為這是事實。

他確實受了傷,他的傷確實很重,他確實走不動了。

最重要的事實是,是那個人救了他,不管他自己樂不樂意。

……

……

煙塵漸落,石塊滾動的聲音響起。

有人從垮塌的巖山裏走了出來。

那人身著白衣,須發皆白,身體也是白的。

這種白不是雪那樣的白,也不是紙那樣的白,而是隱隱有某種瑩光流動,更像是玉。

那人的五官很秀氣,肌膚光滑,無論額頭還是手上沒有一絲皺紋,仿佛並非活物。

如果不是他頭上的那根魔角,或者會被看成是木拓家大匠用白玉雕成的美人像。

傳說中的魔族遠古強者,原來生的這般好看。

陳長生忽然想到在寒山裏第一次見到魔君時的畫面。

魔君也是位很秀氣的書生。

肖張哼了一聲,顯得有些不滿意。

只是不知道他是自慚形穢,還是不屑。

答案不在風裏,而是在那張白紙的下方。

此人便是焉支山人。

山是他的魔軀。

這才是他的本體。

“如果你真追上去,最終也不過是兩敗俱傷。”

焉支山人看著肖張身邊那人說道:“哪怕你是王破。”

那人穿著件洗至發白的藍色長衫,耷拉著雙肩,耷拉著眉,就像位寒酸的賬房先生。

當然就是王破。

“前輩境界深不可測,我方四人聯手方勉強勝之,自不會再生妄念。”

事實也是如此。

肖張如此狂霸的槍法,再加上陳長生與徐有容雙劍合璧,劍陣與桐弓,手段盡出,依然無法擊敗焉支山人,只能讓他受了重傷,然後又遇著王破蓄勢已久的天外一刀,才輸掉這場戰鬥。

現在肖張、陳長生與徐有容已經完全沒有再戰之力,王破很難戰勝鏡泊山人與伊春山人聯手。

當然,這個推論反過來也成立。

焉支山人說道:“所以我阻止他們出手,讓他們離開。”

王破說道:“前輩是想為山人一脈保住存續。”

焉支山人說道:“我已經盡力,想來死後見到大老師,他也不好意思說我什麽。”

陳長生通讀道藏,徐有容涉獵極廣,王破與肖張見識淵博,但只隱約知道八大山人與通古斯大學者之間有些關系。

焉支山人說的大老師是誰?難道就是通古斯大學者?

如此說來,八大山人居然是通古斯的學生,那可真是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但為什麽他稱呼通古斯為大老師?因為通古斯的尊稱裏有個大字?還是說……八大山人還有位小老師?

陳長生等人想到傳聞裏別的內容,神情微變。

在最隱秘的傳聞裏,據說八大山人的出現與那一代的教宗陛下也有關系。

難道說,那位教宗陛下也是他們的老師?

“是的,我們有兩位老師。”

焉支山人證實了他們的猜想。

所有修道者都知道那位教宗陛下與通古斯大學者之間的關系。

從洗髓到聚星,現在被世人習以為常的無數規則與知識都出自二人之間的那些通信。

如果說權勢與武力,那位教宗陛下與通古斯大學者或者不是最頂尖的,但說到對歷史的影響,他們絕對有資格排進前三,要說到智慧與知識,二人更是遙遙領先於其他任何人。

最具智慧的天才,往往都擁有最瘋狂的想法。

通古斯大學者與那位教宗陛下,竟然成功地瞞過了整個世界,暗中聯手做了一件事情。

可能是為了驗證永生的可能性、神魂的傳續性、跨種族的信息交流,也可能純粹只是無聊。

他們創造了八大山人。

這個過程裏的很多細節已經消失不可考。八大山人自己也不知道,只有一點可以確認,他們不是魔族,也不是人族,也不是像七間那樣的混血,而是一種介乎兩族之間,甚至可能是在兩族之上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