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陽光燦爛

偉哥,就是二班的何偉。聽說他和社會上的人也有來往,於是就成了縣中裏面響當當的人物,最厲害的兩個學生之一。還有一個,就是易天行的同班同學胡雲,胡雲的爸是車站派出所的所長,江湖上的人一般給他點面子,加上人活絡,也混出來了。

而何偉不同,他是縣城國營叉車廠子弟,也沒什麽關系,不擅長別的,就擅長打架。高一那年在江邊被人堵著了,他一挑五,結果自己三根肋骨斷了,而對方也趴了三個人。這一架就把他的名氣給打了出來。聽說他偶爾會聽搖滾,別人問他為什麽聽黑豹,他說:“搖滾好,不會打傷人,又過癮。”

那年月可沒有威爾鋼這種藍色小藥丸,偉哥二字在縣中裏說出來,不會笑倒一大片人,可是能嚇倒一大片人。

易天行皺皺眉,心想再怎麽著自己也和道上的人扯不上關系,那個什麽偉哥找自己幹嘛?

帶著滿腦子的疑惑,易天行跟著這兩個家夥磨磨蹭蹭地上了教學樓的四樓,四樓只有半閣,而且比較陰暗,往往都是高三男學生們抽煙聊天的聖地,但今天這個課間很奇怪,往常熱鬧非凡的四樓閣間裏非常安全,裏面只有一個人半蹲著,那人食中二指夾著根煙卷,煙卷上面紅光閃閃。

“坐。”那人說了聲。

喊易天行上來的兩個家夥把他一推,喝道:“偉哥叫你坐。”

易天行笑笑,拍拍屁股就在何偉的面前坐了下來。

何偉長的又壯又高,腰卻不粗,襯著肩膀顯得特寬,一看就是個幹架的好手,看見易天行像在教室裏一樣安穩,不由很訝異於他的冷靜,盯著看了他半天,忽然說道:“果然夠膽量,難怪敢惹外面道上的人。”

聽到這句話,易天行終於知道是什麽事情了。想來是那天夜裏把那個小流氓整治後的遺波,不由苦笑著說道:“那事情可怪不得我。”

“噢?你知道什麽事兒?”何偉咬著煙卷問道。

易天行苦笑道:“偉哥這是打算替外面人教育我?”

“呸!”何偉忽然暴怒,“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小子!別以為我是你們班胡雲那種孬種。老子混天混地就沒學過混自家同學!”

易天行這才知道誤會了,笑著道了聲歉。

何偉站起身來,像首長關懷小朋友一樣在他頭上拍或者說是撫摩了兩下,說道:“我是有朋友給我遞的消息,說是混城西那片的薛三兒有個手下被一撿破爛的年輕人打了,後來查出來那家夥是咱學校的,我一想,咱學校再怎麽也是個重點高中,落魄到撿破爛的也只你一個,所以喊你上來說一聲,讓你這幾天小心些。”

易天行雖然很不適應自己的腦袋上放著一雙大手,更不適應這個學校裏的混混兒忽然像教導主任一樣的溫柔可親,但心裏還是有幾分感激,笑著說道:“我那天夜裏去刨食兒,剛好碰見幾個人在偷國營二廠的鋁錠,我當然不敢管,只是有一個人要來打我,就鬧了起來。”

“噢?”何偉又噢一聲,像是來了興趣,說道:“聽說吃虧那家夥身手可以,你是怎麽打贏他的?”

易天行犯了難,這叫他怎麽說?尋思半天,慢慢說道:“我打小吃苦,也就是力氣大些。”

何偉一聽這話嘴巴笑的都合不攏了,趕緊招呼道:“來來來,我這人就喜歡和人比力氣,來和我掰個腕子。”

易天行哪裏料到一番說辭會是這樣的結果,還想推托,卻看見那位何同學早已經把袖子捋到肘上,興致勃勃地半趴在地上,做勢以待。

他只好在心裏苦笑一聲,走上前去。

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力氣,只使了一成的力量,慢慢地讓何偉在一場表面激烈無比的掰腕子大賽中獲勝,易天行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有些靦腆的笑了笑。

何偉呵呵笑著把剛才一直在旁邊呐喊助威的小弟撥拉開,拍著他的肩頭說道:“小子力氣果然夠大,比我只差了一點點。”

易天行面上始終是一副無害的笑容。

“這樣吧,你以後跟著我。”何偉忽然嚴肅起來,只是十七歲的年輕人擺出副香港三合會老大的POSE,讓易天行看著直覺著別扭。

“跟著我,薛三兒那裏去說一聲,也就沒事兒了。”

易天行見他主動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這才終於信了這家夥真是一個另類混混兒,略略感動之余,婉拒了,只是又不知多費了多少唇舌。

何偉連吐幾聲操,又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家夥瞧不起我們這些混的,大家同學一場,居然還搞工種歧視,扯蛋,滾吧,以後被打死了別怪我。”

易天行哭笑不得,趕緊道:“我可是一撿破爛兒的,這工種歧視也輪不到我歧視你吧。”

二人相視哈哈一笑,臨別時何偉扯扯他那件藍哢嘰布的上衣,皺眉道:“都洗發白了,換一件吧,別蒙我說你撿破爛窮,我知道的那幾個拾荒老頭兒家裏富的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