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囂張的少年

商業俱樂部一樓。

台球室裏一屋子的人不是躺在地上,就是躺在台球桌的青昵布上,不分是誰,額頂上都有一個清清楚楚的印子,鮮血漸流,眾人不停呻吟著。

易天行拍拍已經變的空蕩蕩的書包,左手輕輕掂著剩下的最後半塊紅磚頭,看著滿屋子的薛三兒手下挑釁道:“十塊磚頭,拍了你們十九個人。還有最後半塊磚頭,誰來領了?”

囂張,這高中生太囂張了!

一幹人躺在地上哀喚連連,哪裏敢來惹這位不怕疼,號稱練過金鐘罩鐵布衫的祖宗,面面相覷老久才有一個混混兒捂著額頭站了起來,顫抖著聲音說道:“三爺在哪兒我們真不知道。”

“我不管。”易天行隨手把剩的半塊紅磚扔到台球桌上,砰地一聲響,“薛三兒一天不出來見我,我就來他的場子鬧一天。”

接著轉身離開,走到門口處,冷冷丟下一句話來:“不要怪我狠,如果不想挨磚頭的滋味,下次我來的時候跑快點兒。”

※※※

日子又過去了幾天,薛三兒真不愧是經過大風浪的王八,被區區一個高中生在整個縣城裏喊打喊殺,單槍匹馬四處砸場子,他都忍得住,把自己的頭縮回殼裏,老老實實地不動彈。

易天行也沒辦法。他畢竟只是個高中生,論起打打殺殺,他在這縣城裏是誰也不怕,可要找一個鐵了心躲起來的人,一時也沒有辦法。當然,現在他的名氣在縣城裏已經響透了半邊天,簡直快趕上那位從省城回來養老的古老太爺了,根本沒人敢和他打。

現在的縣城裏,一提到他的名字,或者是隔著老遠看見一個挎著黃綠軍書包的高中生,不論是不是東門一帶的混混兒都會溜的像兔子一樣快。托他的福,城關縣中的高中生們,尤其是何偉和胡雲帶的那幾個小弟倒是揚眉吐氣了一把,儼儼然有了翻身當家做主人的感覺。

易天行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只是很專注地想把薛三兒找出來,然後把他的腿砸斷——對於蕾蕾受傷這件事情,他很執著,有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執著。

可越想找一個人,越是找不到,眼看著高考的日期已經慢慢近了,這幾天的模擬考也因為這件事情而沒能參加,他沒有太多時間耗在小縣城的混混身上。可是他空著急也沒用,胸中陰怒越積越盛,哪怕是在自家小黑屋旁的池塘邊打坐也無濟於事。

他知道這時候薛三兒躲著,能找到他下落的不外乎就是強大的政府機器,還有在縣城裏根深盤踞著的古家。而古老太爺不管事兒,大兒子在市裏,二兒子在縣裏也不說話,所以縣裏其余的大混混兒都在隔岸觀火,而只要事情不鬧大,公安局更不會關心這些小流氓之間的打殺。

更何況他一撿破爛的小孩,無論如何也和縣城裏最厲害的兩股勢力搭不上話。

於是他做了一件事情,一件很搞笑,很囂張,足以震動整個縣城的事情。這件事情在很多年後,還是高陽縣城人們茶余飯後津津樂道的經典佚聞。

他把自己破爛的床單撕成兩條,然後去文具店買了毛筆和墨汁兒,在自己的小黑屋裏面寫了幾個大字。等淋漓墨跡全幹後,他拿手胡亂一攏,就來到了整個縣城最熱鬧的解放路。

解放路上商鋪林立,行人如織,是高陽縣最熱鬧繁華的地方。今天是周日,更是熱鬧的不像話。

易天行一個人走到一家名為海鷗的服裝店門口,微微擡起下頜,看了看四周來回行走滿臉安樂的人們,然後忽地一聲拉開自己懷中的布條,掛在了身邊一左一右兩棵大樹上。

布條上寫了兩句話,字跡遒勁有力,墨跡淋漓森然。

一句是易天行腦子裏記著的新聞聯播裏傳達的中央精神:

“打黑除惡,深挖團夥,堅決打擊黑惡勢力及有黑社會性質的團體!”

可下一句就把整個高陽縣的混混全得罪光了。

“高陽縣道上兄弟皆是娘們!”

娘們二字後面那個感嘆號被墨汁兒塗的大大的,就像一張愕然的大嘴,正無聲地恥笑著縣城裏的那些人物。

※※※

人群慢慢的圍了過來,再過了會兒,被這兩條標語驚著的人群又慢慢地散了開去,停在不遠的地方窺視著。國人就好看熱鬧這档子事兒,看著眼前這個後生好像發瘋了,說不定呆會兒就要被別人臭揍一頓,這種新鮮事兒當然不能錯過。

易天行微閉著眼,用余光掃視著四周形貌各異的人們,聽著他們或驚訝或帶著恥笑的小聲談話。又過了會兒打四處的街道上又走過來了一些人,這些人的穿著看著和普通百姓也並無兩樣,但身上天生一股彪悍氣息卻讓圍在外面的人們避之不叠。

來了。

易天行微微笑了,他知道不論是哪個行業,都無法容忍這種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