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傻鳥不飛

梅嶺之上有三人,三人或站或坐,目光注視著遠方,看著那些小光點散落在夜幕的帷腳下,才下意識裏同聲嘆了一口氣。

嘆氣之聲起,陳叔平幽幽說道:“上三天已經被你們毀了,以後這些羅漢轉世之後,我堂堂仙官又要開始重操殺手大業。”

易天行也嘆了口氣,說道:“你做殺手,我做保鏢,看來真是不死不休之局,你說這又何必呢?”

“是啊。”陳叔平誠摯說道:“何苦呢?”

……

……

情真意切之時,雷霆之聲大作!

轟的一聲巨響。

梅嶺山頭泥土如雨般翻起,空氣激蕩不停,本已傾倒的大樹民宅,此時被勁風震的更加破碎,露出慘兮兮的墻基和快變成軟漿的樹根。

易天行手握金棍,雙眼微眯,死死盯著陳叔平,將葉相僧護在自己身後。

陳叔平一陣劇咳,右手在夜空中急急一召,收回仙訣。

共同的敵人已經不存在了,一直將小副心神放在對方身上的這禽獸二人組同時發難!

……

……

“看來你留了不少力。”易天行手中緊緊握著金棍,盯著陳叔平微抖的雙手。

陳叔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就露了壓箱底?”

“今天是二打一。”易天行微笑望著他,說的很平淡,卻有些很隱秘的威脅氣息。

陳叔平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你身後那位好像站不起來了。”

被易天行護在身後的葉相僧盤膝坐著,面上慘白,聽見這話,不由苦苦一笑,和梅嶺老僧的一戰,確實已經榨光了他如今所有的神通。

易天行眉梢一挑,狠狠呲牙說道:“那咱們試試?”

陳叔平冷冷看著他,他也冷冷看著陳叔平,一時無語。

接著二人卻同時一捂胸口,噗的一聲吐出口鮮血來。

易天行吐出來的血落在濕土之上迅疾燃起,陳叔平吐出來的血不知道有什麽祛邪的功效。

天上的雲早被這場大戰震成了水霧之煙絲,漸漸遁入夜空不見,露出上方滿天繁星和那輪明晃晃的月亮來。

月亮忽然暗了一下。

在九江的時候,陳叔平曾經使用過一招仙訣便曾經有這個效果。易天行心頭一震,凝神以待。

陳叔平卻臉色驟然一變,露出一絲迷惘之意,微微偏頭,忽然間身子一顫急聲說道:“我得走了。”

說完這句話,他根本不理持金棍立峰頂的易天行,整個人往地面上一俯,雙手著地,整個人的身子極奇妙地化作一道黑影,像條……狗……一樣地嗤嗤刨土,往遠方疾奔而去!

“傻鳥別飛。”

陳叔平最後說出的這四個字,還在梅嶺的峰頂盤旋著,而他的人已經在一眨眼的功夫裏,跑出了幾公裏去,化作了遠處夜幕下一個快速沖刺的小黑點。

“怎麽跑的如此猥瑣?”

易天行摸著腦袋看著那條遠方的賽狗,很是納悶,下意識裏他擡頭望天,望那純凈柔美的月兒。

明明什麽都看不見,但總感覺月亮上有什麽問題。

……

……

他眯眯眼睛,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低下頭來,右手一伸,就把葉相僧像捉小雞兒一樣從地上捉了起來,一甩手背在自己背上,左手一招,不知從何處抓出來了小易朱的書包,接著對著太平道觀某角落裏喊了聲:“莫殺,跟上來!”

說話的當兒,他的腳尖已經深深地插進了地面,刨起一大片泥土,轟的一聲,隨著反震之力,他背著葉相僧就像是個火箭一樣,往山下沖去!

只留下身後一連串的土龍灰跡,還有一個裊裊跟著的紅火影子,三人人影立馬消失無蹤,好快的速度!

不過刹那,先前還是殺氣盈峰,佛氣沖天的梅嶺峰頂,便回復了平常安靜模樣,一切重被夜色籠罩,空無一人。

山腰間的太平道觀中,那些一直在沉睡的梅嶺老僧後人終於緩緩地醒了過來,看著滿目瘡痍,看著殘墻斷壁,不由齊聲驚呼起來。

道觀後方的那株千年銀杏樹也憑空消失了。

眾人驚慌失措,惶然呼喊著老祖宗的名字,四處淒苦尋找著。

正此時。

月光輕拂一動,世界為之大動,一僧飄然自月而下,輕立於梅嶺峰頂一樹枝頭,隨清風上下輕輕搖晃,看著滿嶺苦人,不由合什輕道:“阿彌陀佛。”

※※※

易天行跑的很快,縱使背上背著一個百來斤的大和尚,仍然比劉易斯強很多很多很多,臨到鄱陽湖之時,他便吩咐莫殺與己等分了手,分路回省城。

湖畔小路被易天行踩出一道筆直的傷痕,腳印入土極深,他的速度極快,凡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

只聽得見呼嘯而過的風聲。

他的臉上十分緊張。

縱使跑的快,但畢竟腳尖與泥土的接觸要產生很大的反震力,本來就傷後虛弱的葉相僧在他的背後被顛的不善,腦袋無力地靠在他的肩頭,下意識嘀咕道:“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