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三兒(第2/3頁)

由此可見,這位面容蒼老的紅衣主教究竟有怎樣恐怖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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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果斐逃出了後園,天袈裟大陣也緩緩平靜了下來。青光漸隱,依於殿宇之上,不再施法。

“咳……咳……”立果斐收去白色羽翼,整理“容顏”,將身上的碎焦布條撣了下去,誠意正心地對著茅舍的方向行了一禮。

“免了免了。”老祖宗的聲音嗡嗡的響了起來,語調有些不滿:“跟一禿雞似的,還窮講究什麽。”

立果斐臉上滿是深深皺紋,卻也掩不住皺紋裏的一絲窘色:“你也不提醒一下。”

“還指望你能來幫俺家破這陣,照這般看來,沒甚希望。”老祖宗有些失落,忽然轉而問道:“老張咋樣了?”

不待立果斐回答,老祖宗嗡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白問一出,你比他多四個翅膀,顏色又比他好看,自然是你贏。”

如此判斷實力強弱,老猴果然有一套。

……

……

“苦臉小和尚怎麽樣了?”

立果斐搖頭道:“瞎了。”

茅舍裏沉默少許,忽然清清淡淡說道:“瞎了好,瞎了好。”

立果斐微感吃驚。

老祖宗嗡嗡的聲音說道:“這苦臉小和尚,俺家是看著長大的,心思太多,心思太多,雖然看著老實木訥,但心思著實太多……所以幾十年了,觀音門的法門還是無法精進,今日瞎了,遮去外面塵世紛擾,未必不是件好事。”

一陣沉默。

“多年不見,兄可安好?”立果斐坐在石地上,也懶得起身,就這樣與茅舍裏的那位聊著。

“不好。”老祖宗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你小子怎麽沒上去?”

立果斐一怔,忽然覺得光光的屁股下面青石板有些硌人,咳了兩聲後說道:“我們那邊上頭也有點兒問題,成天鬧來鬧去。我上去呆了兩百多年,覺著有些煩,所以幹脆又下來了。”

“你命好啊。”老祖宗像村頭老漢一樣感慨著,“你那邊沒有佛祖這號不講理的混俅。”

立果斐苦著臉,幽幽嘆道:“也不咋嘀啊。”這話說得聲音極低,也不知道老祖宗聽見沒有。

家醜總是不好外揚的。

不幸的家庭總是相擬的。

家庭暴力是中外皆通的。

“幾年前感應到您的氣息,所以一直準備來看看,但怕你又回天上了,所以一直耽擱到現在。不過幾月前看見您徒兒,才知道了這件事情,所以來看看您……”立果斐看了一眼歸元寺後園如袈裟一般排列著的殿宇,苦笑了一下:“看來我也沒辦法,再過幾天我就走了。”

“這麽急幹什麽?”

“呆在此間土地上,總是感覺有些不自在,那些六處的小娃娃總盯著,走在別處城市,又常引來國人圍觀……想當初貞觀年間,那時的長安人氏倒不似如今排外。”

“噢?轉行研究政治了?”

……

……

“走是可以,有件事情讓你幫我查一下。”老祖宗嗡嗡的聲音說道。

“什麽事?”

“有個叫吳承恩的人,寫了些俺家當年的神勇事跡,只是……嗯嗯,咳咳……總之是詆毀居多,將俺家寫的孱弱不堪,但多有真事,應是熟人所作,卻是不知是哪位仙家閑來無事,寫書調侃俺家,你幫俺查查。”

立果斐愣了,癟著老年人特有的扁嘴,輕聲說道:“若有,也是東方系的仙人,我怎麽能查?”

“啊呸!這些事兒你最熟,你不查誰來查?”

“不去不去。”

“不去俺家生拍了你。”

立果斐溫和笑道:“您哪舍得。”

老祖宗氣短,忽然嘻嘻尖聲笑道:“也罷也罷,那西遊記寫的約莫是放屁一般,臭不可聞,我倒罷了,老二也罷了,只是將你形容成那等傻憨迂腐木頭模樣,看著倒也有些趣味。”

立果斐臉上神色變幻,半晌後道:“那又如何?”

“無事無事,你去你去。”老祖宗嘻嘻笑道:“可憐你那杖兒此時還握在手上,偏在那故事裏卻變作了師傅行李下咯吱作響的可憐家什。”

立果斐終於忍不住火了,從身旁招過自己的隨身法杖吼道:“此乃聖物,豈容褻瀆!”

老祖宗的聲音像是單田芳在說評書:“話說那廝本是射陽之人,傳為進士及第的秀才,學有絕藝在身,手中筆墨如龍走,萬卷紙張似海鋪,然而史無記載,墓中空棺,行跡頗多可疑,書中將你我之事多加放肆點評,謂你白骨為鏈,食人為生,哎呀呀,此人又有一種絕藝,善打埋伏,於紙上字中,暗藏諸項譖諱語……”

還未說完,紅衣主教立果斐已是怒不可遏:“哇呀呀,真是氣煞人也!”

……

……

茅舍之中,老猴正蹺著二郎腿,喝著龍井茶,手上捧著本《單田芳評書精萃》現學現賣,但有一句話尚未出口,只在心頭響著:“若讓你知曉那廝說你本是天庭一將,後又成了靈山一羅漢,不知你又要氣成何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