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只剩我一人了

時光總是匆匆。

它如水般逝去，讓人只能在往後的日子中遙遙追憶過去的一切。

不知道何時，落雪了。

落雲觀銀裝素裹，方圓萬裏盡皆銀白，很好看，也很美。

一些武道修為並不高深的落雲觀弟子口中吐著哈氣，奮力搓著凍得通紅的雙手，搓圓一個個雪球，堆積出一個個雪人。

天氣很寒，但人的心中卻暖洋洋。

或許有些東西不管是在哪個世界，哪個時空，都是相同的吧。

哪怕這個世界，並沒有春節這個節日，但人們還是會在這一天聚集在一起吃飯，談笑著往年的經歷。

而年歲不大的孩子則撒歡似的在雪地裏面打滾，和小夥伴們嬉戲玩耍。

沈書也少有的休息下來，並沒有在過去的數月中那般沉迷在給落雲觀雕刻陣法的工作中。

他在思索後，包出一個個紅色紙張剪裁的小紙包，或者說是紅包。

“過了這場雪，你們就又要大一歲了，這個紅包送給你們，當做壓歲錢。”

沈書樂呵呵的笑著，親手將紅包遞給每一個落雲觀弟子。

落雲觀的弟子不多，加起來只有五十六人。

但他們都還年輕，而年輕就代表著希望。

姜老坐在搖椅上，含笑看著這一幕，混濁的雙眸中留露出慈祥和欣慰的神情。

“為什麽叫壓歲錢？”沈琳琳不解的問道。

很多落雲觀弟子好奇的看了過來，他們同樣的不解。

沈書笑了笑，也忘記壓歲錢的原本解釋，但大意還是記著，隨口解釋道。

“因為不想你們過快的張大，所以它叫壓歲錢。其中另一層意思，是希望你們無憂無慮的時光可以多一些。”

周圍的人都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這時忽然一個稚嫩的男生低聲道：“可我在年幼的時候並非無憂無慮，因為我沒有娘，我爹他又是個瘸子，我一直想早點長大，幫他幹活。”

沈書愣住，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些什麽。

“我無憂無慮的時間，應該只存在於五歲之前。”雷淵看似不在意的笑了笑，目中卻淚光閃爍，“五歲之前，我和娘雖然常被人欺負，但她還活著。”

沈書沒有想到，自己的隨意之舉，本是希望給眾人帶來一些歡樂，卻讓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沒事，一切總會過去的，未來會好的！”沈書輕聲安慰著。

或許老天爺都不希望沈書來到這一世的第一個冬天好過，在大雪持續降落的第十天，姜老病了。

對於修煉有成的武者來說，生病兩個字，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還是發生了，或許姜老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再也無法支撐的地步。

按照姜老所說，八年前他就應該死了。

他不死，只是不甘心落雲觀數千年傳承一朝消散，不甘心和他生活了數年、數十年的那一代落雲觀師兄弟們的死亡大仇未報！

這一天，雪下的好大。

落雲觀的殿宇都被覆蓋。

這一天，雪下的好烈！

烈到了透徹人心的寒，驅之不散的寒！

五十六位落雲觀弟子，加上沈書一共五十七人圍攏在姜老的身畔，為這位給落雲觀操勞了大半輩子的老人送終。

沒有一人說話。

漫天風雪的死寂呼嘯聲中，只有姜老虛弱的聲音響起，在眾人的耳畔回蕩。

“還記得那一年，我八歲，剛剛進到落雲觀，我當時還是個懵懂幼童，什麽都不懂，我到現在都記得師兄給我說的第一句話，他撞了撞我，說‘嘿，小崽子，你也是來拜師的嗎’？”

姜老的眼眸略微濕潤。

但他年邁的身軀，已經不允許他在流出一滴眼淚。

“我告訴他不是，我說‘我只是一個討飯的，我不想被餓死’！結果他罵我沒出息，我那時候比較倔，就和他打起來了。”

“結果事後，師傅看我年幼沒懲罰我，卻把大師兄一頓好揍，拿藤條朝他屁股上抽了十幾鞭子。”

姜老眼神追憶，似乎又想起來那個高壯的少年被抽的哇哇怪叫的場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在場沒有一人發笑，反而不知幾人紅了眼眶，濕了眼圈。

“我的修行資質在師兄弟七個人裏面，並不算很好，但師傅一直很耐心，甚至私下不厭其煩的給我講解。”

“而師兄們，對我也都很照顧，數十年如一日的陪伴，少年、青年、到中年。”

“我們沒有什麽血脈聯系，但誰能說我們不是真正的兄弟？”

姜老輕嘆，忽然眼眶紅了，有哀傷也有悲痛。

“八年前這一切徹底改變，原本平靜的生活被打破，我永遠記得那一夜，那個流血的夜！”

姜老的拳頭緊握。

“數不盡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朝落雲觀殺來，大陣殘了、師傅死了，然後是三師兄，四師兄，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