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仇(第2/3頁)

姜善將那手釧握在手裏,直硌的手心生疼。

夜裏姜善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那座巍峨的皇城。

姜善知道自己在做夢,他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殿裏的一切,那張床榻上躺著一位奄奄一息的老婦人,年輕一些的姜善跪在床邊,殿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那是太後,她放任了陛下對於南平郡王妃的所作所為,也因此,她在她生命的最後十年,被愧疚折磨的奄奄一息。

“姜善。”太後聲音嘶啞。

“奴才在。”姜善離的近了些。

太後握住姜善的手,聲音斷斷續續,“你今年···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

“十八了。”太後眼中閃過一絲悲苦,“放到尋常人家,都要娶妻生子了。”

姜善握著太後的手,沒有說話。

“哀家······對不起你們。”太後看著姜善,“我死之後,你便去···去成王府吧。宮外···到底比宮裏自在,在宮外,日子還····還能有個盼頭。”

姜善點點頭。

“我在宮外···給你留了一處宅子和····和一些金銀,往後吃穿一定是不···不愁的。”

太後說話已經很費勁了,她將自己手上的珍珠瑪瑙手釧褪下來,塞給姜善,“我為你···為你取名為善,是希望你日後···心存良善,一生平安。”

她忽然激動起來,死死的拽住姜善的手,“當我···當我求你,不要去報仇。”

姜善眼睛通紅,太後的眼睛沁出淚水,直直望著姜善。良久,姜善點了點頭,眼淚在他闔眼的一瞬滑落下來。

太後得償所願,渾身的力氣倏的卸下了,握著姜善的手直直落了下來。

年輕的姜善在太後床前忍不住嗚咽出聲,這世上,最後一個記得端汶姜的人也死去了。

姜善從夢中醒來,眼角仍有濕意。

他重新拿出來那八寶手釧,兀自看了很久,直把自己弄得頭疼欲裂。姜善將那手釧收起來,拿了一串佛珠,跪在觀音像前,默念佛經。

無問凈穢,刹利尊姓,及旃陀羅,方行等慈,不擇微賤,發意圓成。

“彼時南平郡王的嫡子八歲,嫡女才剛出生三個月。”

一切眾生,無量功德,阿難已知如來世尊。訶須菩提。及大迦葉。為阿羅漢。心不均平。欽仰如來。開闡無遮。度諸疑謗。

“我···只求你,不要去報仇!”

汝等當知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凈明體。

“姜兒!走!快走!”“爹——!”

姜善手中的佛珠越攥越緊。

“既為人子,便是削肉剔骨,我也要他們血債血償!”

啪的一聲,姜善生生拽斷了佛珠,珠子紛紛滾落,噼裏啪啦的撒了一地。

姜善睜開眼,看著斂目低眉,悲天憫人的觀音菩薩,心裏再生不出一絲敬畏。

隔日便是中元節,宮裏來車請王爺王妃一道去祭祀燒香。姜善尋了個空兒,出了王府。

街上熱鬧繁華,許多家店鋪賣著紙糊的金銀衣袍,五彩衣服,也有賣果實點心的,也有賣尊勝目連經的。姜善穿過繁華的街頭,一身素白,拐進一條街巷。

朱紅的大門蒙塵,門前的石獅子破敗不堪,一眼看去,滿目蕭條。姜善在門前看了一會兒,上前去推開了那扇大門。

房屋大都腐朽了,窗戶透著風,門板倒在一邊,裏面僅存的一些家具亂七八糟的翻倒著。朝廷來人抄走了府裏所有的東西,名貴的花木因為沒有人照料也都漸漸死去了。雜草叢生之間還有幾棵古樹,依稀是記憶裏的模樣。

最早的那位南平郡王是開國功臣,爵位世襲罔替,郡王府也很是氣派,一草一木,一檐一屋,比起成王府也不差什麽。姜善擡腳踏過門檻,如今的郡王府已經找不出當年的一點氣派了。

姜善找了個地方,將自己抄寫的百遍佛經緩緩點燃,黃紙滿天飄,淒涼蕭瑟不可言說。

“故地重遊的感覺如何?”

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姜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麽出來的?”

雲獻攏了攏衣服,“我還不至於連王府都出不來。”

姜善沒說話,轉回頭燒著手裏的佛經,他跪坐著,素白的衣衫沾了很多草屑。雲獻站在他身旁,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佛經,語氣半帶嘲諷,“佛經抄了百遍,是虔誠啊,還是心虛啊?”

姜善抿了抿嘴唇,道:“與你何幹?”

好脾氣的姜管家還是頭一回這麽跟雲獻說話,雲獻稀罕的不得了,問道:“生氣了?”

姜善別過頭不看他,雲獻蹲下身,伸手捏著姜善的下巴迫他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