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養病

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覺下了一夜,直把天地之間都下的靜謐了。

雲獻帶著姜善去了一處書齋,是他平日落腳的地方。書齋四壁掛著琴棋字面,左邊兩間設著書案,案上陳設的都是白玉古玩。右首是一個月洞門,須轉過一個彎才瞧得見內室。室中設著妝台床帳,設置極其雅潔。姜善燒了半夜,前半夜一直冷的打顫,天將明的時候燒才退下去,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只是咳得厲害。

雲獻守在床邊,給姜善喂了藥,又喂他喝了不少熱水。有時候看著他會想起自己高燒的那一回。雲獻依稀記得自己中途醒過來了一次,看到的人就是姜善。如今兩個人的境遇顛倒,也算是因緣際會。

外頭天光大亮,潔白的雪映著一片潔白的世界,明晃晃的耀眼。姜善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

雲獻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姜善的蘇醒,他湊上前,輕聲叫道:“阿姜?”

姜善對上雲獻的目光,他咳了兩聲,想要坐起來。

雲獻拿了兩個枕頭墊在姜善身後,將他扶起來,問道:“還難受嗎?”

姜善搖搖頭,其實他現在很難受,渾身上下都是高燒引起的酸疼。

雲獻沒說信不信,伸手用指節蹭了蹭姜善的側臉,溫柔又眷戀。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姜善啞著嗓子問。

“我昨夜將你從詔獄帶出來的,”雲獻道:“昨天白間,端慶死了。”

姜善這才有了些實感,昨日種種不虞都一一回想起來。

雲獻不欲叫他想這麽多,問道:“昏睡了一夜了,你餓不餓?”

姜善其實沒什麽胃口,但他不想讓雲獻擔心,於是點點頭,“餓了。”

雲獻很快端回來四五樣精細米粥,七八樣下飯小菜。他拿了小方桌放在床邊,先叫姜善漱了口,然後將飯擺出來,叫他揀自己愛吃的東西吃。

姜善略吃了幾口便吃不下了,雲獻就著剩下的飯吃了。吃過飯,收拾了小桌子,他端來一壺用蜂蜜生姜煮的水,道:“你就不要喝茶了,渴了就喝這個,潤肺驅寒的,我給你放爐子裏溫著。”

姜善點點頭,雲獻先倒了一碗出來,叫姜善捧著喝,剩下的依舊溫起來。

姜善小口小口的喝湯,溫順的像一只貓,雲獻撫了撫他的頭發。姜善看向他,身子往裏頭挪了挪,道:“我瞧著你面色不太好,上來躺一會兒吧。”

雲獻挪上了床,姜善將被子分給他。被窩裏面十分溫暖,雲獻摸了摸,摸到姜善的一雙腳是暖的。他放下心,順勢掖了掖被子,放下了繡線軟簾。帳子裏頭昏暗,看不見外頭明晃晃的雪光。

“你要是困,就再睡一會兒。”雲獻對姜善道。

姜善不困,他現在頭很疼,身上也很疼,睡也睡不著。但是雲獻面色不太好,他想叫雲獻休息一會兒,於是道:“你陪我一塊睡會兒?”

雲獻親了親姜善的額頭,“好。”

他兩個便在一個枕頭上躺下了,雲獻熬了一個大夜,見姜善醒了,心神便放松下來,很快睡去了。姜善闔著眼皺著眉,只是難受。他雖難受卻不動彈,臉兒偎著雲獻的脖頸,眉頭皺的死緊。

約摸躺了一個時辰,雲獻便醒了。他動靜輕,只是呼吸變了一瞬,看起來同睡著的時候沒什麽兩樣。姜善躺在他臂彎裏,溫度從相依偎的地方傳過來。

雲獻伸出手,緩慢的描摹姜善的眉眼,卻不期然碰到了他緊蹙的眉。

雲獻一頓,低聲喚道:“阿姜?你是不是難受?”

姜善低低的咳了兩聲,道:“還好。”

雲獻皺眉道:“我叫慕容浥過來給你看看。”

“生病的人都是這個樣子的,”姜善拉住他,道:“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雲獻只好回到床上,將姜善擁在懷裏。

姜善總是自持老成,鮮少在雲獻面前露出脆弱的神色。雲獻素來只覺得自己能拿捏姜善,直到今天才發現姜善也把他拿捏的死死的。好比眼下,姜善只要擺出這樣全然依賴的姿態,雲獻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雲獻摟著姜善,親了又親,從他的額頭,吻過他的眼睛,吻過他的嘴角,像是要把他所有的痛苦都吻掉。

姜善慢慢的平靜下來,問道:“你是怎麽把我從北鎮撫司帶出來的?那位陸公子,他是不是沖你來的?他是站在你這邊的嗎?”

“陸商麽,”雲獻道:“他不是我這邊的,他奉陛下之命,來追殺我。”

姜善一驚,“那你是怎麽把我帶出來的?”

雲獻安撫的捏了捏他的脖頸,道:“我與陸商是自小一同長大的,深知他的脾氣,想個法子將你救出來,不是難事。”

姜善眼裏有些懷疑,道:“以後還是不要這麽冒險了。我在府中遇見他的時候,他明顯是在找什麽,那時候他肯定不知道你就在成王府。後來對我用刑,也是為了引出你。如今你就這麽出現在他眼前了,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