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端瑋其人

姜善匆匆趕到後街,才走進小院,三秋就把人攔下了。

“師父······”三秋欲言又止。

姜善腦子裏一片混亂,“你···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替慕容先生送藥,一來就看見······”三秋沒有說下去,道:“裏頭不幹凈,師父就別進了吧。”

姜善推開三秋,徑直走到屋門口。只見王溶合衣躺在榻上,面容平靜,眼角下的淚痣都還鮮艷這,看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他手裏還握著那幅牡丹,一邊卷軸滾落在地方,露出半朵雍容華貴的牡丹花。

屋裏還站著兩個人,一個福泰,一個王溶跟前的小廝,眼下預備著給他收拾裝裹,見姜善過來,兩人都停下了動作。

姜善走進屋,坐在榻邊,去握王溶的手。王溶的手無力的垂著,冰涼不已。

三秋從後頭跟過來,“師父。”

姜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昨兒還好好的呢,怎麽今兒就沒了呢。”

一時間,幾人都是無話,那個王溶跟前的小廝只是抽泣。

三秋近前來,低聲道:“師父,人已經去了,先叫他們把衣裳給換上吧。後頭諸事都要您來操持,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姜善只好起身,那邊兩人將衣裳給王溶換了。

姜善彎下身子,將那幅畫拿了起來,方才收好,門忽然被打開了。

幾人看去,只見端瑋慘白著一張臉站在門口,舉止倉皇,不見一點往日的風姿。他看見了榻上的人,像是當頭被人打了一棒,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敢擡步進來。

姜善看著他步履緩慢的走到榻邊,手指落在王溶沒有呼吸的鼻翼之間,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屋裏人誰都沒有說話,仿佛這樣就還能聽見王溶微弱的呼吸聲一樣。

端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到最後幾乎是不可抑制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他彎著腰,仿佛照在他身上的每一縷日光都是尖銳的冰淩。

王溶沒了的這件事很快傳遍了府上,王妃念了兩句佛,給了幾十兩銀子發送。到底王溶是病死的不吉利,只停了三天的靈,第四天便匆匆下葬了。

端瑋後來幾天都沒有出現,聽人說他將自己管在書房裏,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姜善已經想不了那麽多了,他看著棺材下葬,黃土一點一點的把棺材淹沒,直到看不見。好像一個人的一生,慢慢的被淹沒,直到看不見。

姜善回到府中,沒由來的覺得冷清了許多,他往日裏也不是日日和王溶待在一起,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偶爾遇上了說說話,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

一個人,他活得時候倒沒覺得有多大的存在感,可他一死了,事事都在提醒著活的人,那個人已經死去了。

姜善悶悶的坐了一會兒,起身往清竹軒去。天氣暖了,雲獻又把小方桌擡到了廊下,閑來無事便坐著看書喝茶。

姜善站在小石子路邊,倚著翠綠的竹子看他。

雲獻發現了他,問道:“站在哪裏做什麽,怎麽不過來?”

姜善不知怎的,鼻子酸的不得了,道:“有些累了,走不動了。”

雲獻一怔,道:“那你別動了,我過去就是了。”

他走下台階,走到姜善面前,清晰的看到了姜善眼中的疲憊與難過。

雲獻伸手將姜善攬進懷裏,輕聲道:“歇一歇吧。”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姜善身上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幹了,放縱的依靠在雲獻身上。

雲獻伸手,慢慢的從姜善的頭頸撫摸到肩背,一下一下,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開春後,雲獻換了窗上的紗,屋裏厚重的氈子毯子都收了起來,換上了許多綢緞東西。裏間的雕花彩漆拔步床上掛著纏枝團花的帳子,床褥拿湯婆子仔仔細細暖過一遍。床頭擺了一尊古銅香爐,一邊的高幾上放著白玉的爐瓶三事。

雲獻脫下姜善的外袍,將他的頭發打散,掀開錦被放好軟枕,叫他躺在床上。

“好好睡一覺,那些不開心的事就不要去想了。”雲獻攏了攏姜善的頭發,“我就在這裏陪你。”

姜善點了點頭,聞著床榻之間熟悉的香味,慢慢的闔上眼。

雲獻看著他睡了,放下帳子走到外間。日頭正好,金燦燦的陽光照進屋子裏,雲獻的身形都被渡上一層金邊。

另一邊,李氏女領著一班子人闖進院子,徑直走到端瑋的書房門口。

小廝過來攔,“夫人,二公子他現在不想見人。”

“放肆!”李氏女身邊的貼身丫鬟道:“憑你也敢攔著夫人!”

說罷,身後立刻出來兩個人抓住那小廝。李氏女哼了一聲,推開了書房的門,她一看到書房中的景象,不由得頓了一頓,隨即叫所有人都守在外頭。

端瑋素身素服跪坐在靈前,李氏女一見便怒不可遏,“你這是在給他守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