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已不是楚留香第一次聽到葉卿說這樣的話了, 他終於忍不住問道：“是不是有人在威脅你，你到底遇到了什麽麻煩？”

楚留香自然能聽出葉卿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即使所有人都認為他做的是對的，行的是善舉, 連帝王都親自給予嘉獎, 可他卻依然認為自己是錯的, 這是一種信念, 一種只有楚留香才能明白的信念。

楚留香曾以為,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夠理解這種信念, 理解他。因為就連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胡鐵花和姬冰雁都不明白，何況那些不相幹的人。

可是不僅葉卿明白，他還由衷的贊同, 若非已經動了情思，楚留香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將葉卿引為知己。

他忍不住放輕柔了聲音，“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一個人無法解決的, 可如果有人幫助，或許就沒有那麽困難了, 你願不願意相信我？”

葉卿對上他溫柔又真誠的眼神, 不禁怔了怔, 然後移開了目光, 心中卻似乎在瞬間有了淡淡的暖意。

他望向天際，沙漠雖然殘酷，卻也有足以震撼人心的美景，無數星子如鉆石般鑲嵌在夜幕上，璀璨幹凈, 絢爛瑰麗的銀河橫亙在星海中, 宛如一個美麗的夢境。

葉卿突然感覺自己心上一處地方變得柔軟起來, 這種從未出現過的狀況讓他分辨不出這是什麽感情。只是覺得此時、此地、以及身邊的人都變得格外美麗起來。

他的語氣也變得柔和，“這個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本就是你。”

在這樣的星空下，不管多麽動聽的話，多麽美好的誓言，都能輕易說出口，不是因為草率，只是因為這一刻人的感情已經難以控制。

葉卿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微妙的感覺，幸而這種情緒並沒有洶湧到能壓倒他的理智，讓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他繼續道：“可世上總有人力所不及之事，這與我相不相信你無關。”

“人力所不及之事？”楚留香喃喃重復了一遍。

葉卿重新看向楚留香，心中那些許溫情轉瞬即逝，“我說這麽多只是想告訴你，或許我們並不是同一路人。為了完成我的任務，若有必要，那種看似正確實則錯誤的事我還是會去做，我不希望有一天你成為那個阻止我的人。”

他真的不想有一天看見楚留香站在他的對立面，因為他不知道到時候他能不能狠下心來，對付這個他來到這陌生世界後，第一個見到又助他良多的人。

葉卿想，除了楚留香曾給他的那些幫助，他或許還有一些所謂的雛鳥情節吧。

“很高興能夠遇到你這樣的人，很遺憾我們似乎並不能成為朋友。”葉卿的目光和語氣中也不由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悵然。

說完這句決絕的話他便收回目光，然後攏了攏鬥篷，邁步往前走去。

然而他沒走多遠便覺眼前白影一閃，楚留香已經背對他擋在了他面前。

楚留香轉過身來，看著他嘆息道：“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前一刻還說我是你在這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下一刻就能無情地與我決裂。”

“你對我，能不能再狠心點？”

他那淡淡的失落令葉卿沉默良久，而後他徐徐開口，“我對你狠心，或許正是因為我對你狠不下心。”

楚留香眼睛一亮，忍不住向他靠近了一步，“那你為何不遵從自己的心意，為何不試著相信我，即使是人力不能及之事，也能有更好的辦法去面對它，解決它。”

葉卿怔住，然後慢慢道：“可是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處理所有事情。”

“沒有誰生來就是一個人的。”楚留香柔聲道，“你的親人，你曾經的朋友，難道會在你陷入困境的時候袖手旁觀嗎？”

葉卿毫不遲疑地點頭，“會……”

楚留香露出愕然的神色，他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

他本以為，葉卿該是不管身在何處都會被眾星捧月才對，他或許早已看夠了花樣百出的討好和追捧，性格才會如此淡漠孤僻，不願與人來往。

可原來並非如此？

楚留香突然意識到，葉卿明明身處陌生的異鄉，他卻從未聽葉卿懷念過一絲半點過去的事情和自己的家鄉。也沒自他口中聽到任何有關親人、朋友、戀人的消息。他的感情世界空白荒涼得可怕，仿佛從過去到現在，他都與這個世界沒有半點羈絆。

這樣的人生，楚留香想想都覺得要瘋了。

被孤獨和寂寞逼瘋。

葉卿似乎感覺不到這種痛苦，楚留香卻忍不住為他感到難過。

他擡手按住葉卿的肩膀，目光堅定而溫柔，“江湖上都說楚留香從不會讓人失望，你肯不肯賭一次，賭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葉卿迷惑地看著他，“我能給你什麽？你想得到什麽？”

楚留香微笑，“我並不想得到什麽，我只是想讓你感受到，這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感情，比如朋友，比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