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假吏

找不到廁籌, 就用書寫完的竹簡代替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茅廁也是吏子們雜亂無序的習字簡的最終去處,就好像小時候有學生用寫完的作業本紙擦屁·股一樣, 竹簡確實就是這個時候的“紙”。

盼也沒想著周寧回答,畢竟廁籌是公用的,極可能誰用的時候不小心將之掉下糞坑去了。

不過, “你是不是在家學過啊?”盼又問道:“我看竹簡上的遣詞用詞極為嚴謹, 字跡也娟秀剛勁。”

周寧笑道:“嗯, 我身體不好,所以拖到現在才入學室,但怕跟不上,便在家中自學了。”

原來如此, 盼點了點頭,又道:“那下午的武課你能跟得上嗎?”

周寧笑了笑, “怕是、不能。”

周寧轉頭看向學室前頭講案左側的漏刻, 在學室學習對於周寧來說確實很難熬, 但不是因為學業難度,而是時間。

吏子每日到學室學習的時間太長, 從夙食末到暮食初, 倒也算朝九晚五, 可這裏沒有午飯更沒有午休,所以是一整日都在學室。

盼聞言安慰道:“沒事,你慢慢練, 咱們是文吏, 武課要求不高。”

周寧笑了笑, 不置可否。

短暫的如廁時間後, 第二堂是翹來教授算學, 沒有很復雜知識,只需背下九九乘法表,更多的就是各種實務運算了,比如各種織物、谷物價錢的換算,房屋及土地面積的計算。

這一堂課旁的學子邊聽邊跟著記下公式,唯獨周寧靜靜聽著,未動筆墨,翹看見了,撇著嘴搖了搖頭,倒也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

第三堂課是乙來教授習字課,除了用《倉頡篇》《博學篇》《愛歷篇》等固定的書目外,更多的是用戶籍教他們習字。

秦朝講究實用為上,他們往後大多是基層官吏,無論是上戶口、收租子、拉壯丁還是錄口供,都免不了和百姓接觸,所以盡快熟悉百姓各種奇特名字,對於他們能盡快上任是最實用的。

乙授課很嚴肅,對待周寧和對待別的吏子沒有任何區別。

第四堂課,喜來講解了一些他往診的經歷,往診不是醫者出診,而是跟著獄卒到案發現場跑案。

在他的講解中如何破案的方法不多,更多的倒是各種罪行的量刑,不過各種案例張口就開,看得出他是一個經驗豐富、律法嫻熟的老吏。

課畢,喜踱步走到周寧案邊,問道:“幾門課都上過一遍了,你感覺如何?”

周寧恭敬的起身回道:“幾位令吏都講解得極清楚,只是吏子身體不好,想和令吏請休,讓吏子在家中學習,月末再來參加考試。”

盼驚訝的看向她,這就要撤了?

喜皺起眉頭,見他雖不算健碩,可臉上也並沒有疾痛之色,便訓斥道:“你原本就比人家少兩年時間,不想著刻苦學習,迎頭趕上,還想著回家偷懶休息?這次考試殿後倒不過一頓笞打,可明年若不得過,你便得服役去,到時候可沒人管你身子骨好不好!”

周寧正容揖了一禮,“吏子知令吏好意,但……還請令吏應允。”

喜想了想,又斂了怒容,勸道:“你剛剛入學,聽不懂不是什麽丟臉的事,還有一整年的時間,努力趕上就是。”

顯然是把周寧前頭的“極清楚”當做是死要面子的客套話了,周寧笑了笑,“正想和令吏說,我想直接參加今次的吏考。”

“你!”喜又氣又驚又怒的指著周寧,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怎麽越勸,他話還說得越大了?

“噗!”周寧前頭的吏子噴笑出聲,他笑道,“這位吏子既有這樣的自信,令吏就允了他吧。”

盼急忙勸道:“周兄,你冷靜啊,咱們還有時間呢,為一時之氣,不值得!”

語罷,又湊到周寧耳邊小聲的說道:“吏考不過的懲罰可比咱們課考殿後的嚴重多了。”

課考殿後不過是笞二十,可吏考不過,卻是笞二十,加罰一頭豬,作為第一名及其令吏的獎賞。

周寧微微偏頭,避開他的氣息,又對喜躬身揖了一禮,“還請令吏應允。”

喜見他態度堅決,不像是胡鬧,便硬邦邦的教訓道:“好,我讓你今次跟著考一次,但若不能過,你便給我靜下心來,好好學習。”

“是,多謝令吏。”周寧揖禮謝道。

“哼。”喜皺著眉頭,冷哼一身,滿臉不高興的走了。

周寧坐下不慌不忙的收拾案幾上的筆墨,盼道:“你這會就走呀?”

周寧笑道:“是,我身體不好,武課跟不上。”

這話怎麽好像聽過似的,盼愣了愣,周寧已經背上書箱往外走了,至於屋裏其他吏子的私語嘲笑她全然不在意。

盼快走兩步追了出去,“我送送你。”

學室位於縣衙的左側,是一排打通的長房,出了學室的門,是一個小院,小院左側是院墻,右側是一排房屋,那排房屋便是令吏們辦公的地方,但門並不朝著學室,得繞到縣衙前院才能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