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喪事

前頭樊噲和夏侯嬰奉命攻打胡陵, 胡陵閉門不戰,任樊噲等人如何外叫囂辱罵,也是不聞不動, 眼瞅著陷入僵局, 無仗可打,直把樊噲憋得夠嗆。

而且, 時間一日一日的過, 很快到了十月, 正是過新年熱鬧的時候,人家在城裏住得舒服安逸, 他們卻在城門外, 吹著冷風,日日罵得口幹舌燥,憋屈得心頭火大。

就在這時劉季讓人傳信, 令他們都領兵回來,不打了。

“不打了?”樊噲詫異的大著嗓門重復了一遍。

他一把拽起傳令兵的衣襟,直把傳令兵提得腳尖離地, “為什麽?你小子別是假傳軍令騙老子的吧?”

“不是不是, 是沛公的母親去世了!”傳令兵兩只手和腦袋一起幫忙搖著否認。

樊噲的大手抓著傳信兵拎得更高更近, 他眼睛一瞪,又是一聲大喝,唾沫直噴到了對方臉上,“大哥的母親去世了?!”

樊噲的體型彪壯, 嗓門也不小, 是這些日子叫罵城門的主力, 此時他因為大驚毫不收斂的聲音隱隱傳到了城墻之上, 城墻上的士兵幾乎是一下子就豎起了耳朵。

傳令兵原本就被樊噲拎得難受, 又被這一聲暴喝,喝得兩耳嗡嗡,不住的掰著樊噲的手點著頭。

樊噲猛然放開他,傳信兵剛踉蹌著步子站穩,又被快步往外跑的樊噲肩膀撞擊,終於還是啪的摔倒在了地上。

城墻上的士兵見此便知,沛縣那邊果然出了大事。

樊噲可顧不上他,他急忙跑到自己的坐騎旁邊翻身上馬,對眾士卒大喝道:“沛公的母親死了,都跟我速速回城!”

說完,也不管沒有戰馬的士卒能不能跟上,當下馬鞭一甩,人已經跑出了許遠。

到底是地痞莽夫的習性,做事沖動粗魯,不顧忌大局總體,他是跑得痛快了,可余下的士卒失了將領,無人組織,若是此時胡陵開城追擊,只怕己方得陣亡一半兵力。

還好還有個夏侯嬰在後頭沒跑。

夏侯嬰也是重義氣之人,自家大哥的母親便是自己的母親,這麽一算,那就是自己的母親死了啊,夏侯嬰著急著趕回去參加喪禮,擡棺送葬,急忙組織了士卒便也往沛縣回撤。

胡陵負責守城之人是郡監平,平見叛軍撤得又急又快,又聽聞了那叛軍首領喪母的消息,心裏有了些想法,但保守起見,還是叫了士兵先去打探消息,看著這喪事是否屬實。

喪事是真的。

沛縣的城墻上已經掛起了白旗,劉家的兒媳及劉季的一夥兄弟都披著麻帶著孝。

劉季領頭跪在棺木前,低著頭蹙眉不語,呂雉捧了一杯熱粥給他,關切道:“你跪了一日夜了,喝點熱粥暖暖身子。”

劉季沒有接粥也沒有說話,像是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

呂雉皺眉看了半晌,又道:“你也別傷心太過,如今時局這麽亂,你還有那麽多兄弟……”

“嘿,”呂雉勸解的話還沒有說話,便見劉季嘿了一聲,眉頭松開,雙目有光,臉上竟有喜意?!

呂雉保持著躬身的姿勢呆怔住了,劉季起身喚人把弟兄們都召集過來,而後顧自從她手裏取走了粥碗,仰頭喝了大半碗,將碗一砸,頗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興奮。

呂雉沉默的緩緩起身,退開回避,只她走到停靈的堂屋後頭卻又停住腳步,凝神聽著外頭的動靜。

她聽進劉季在沛縣的兄弟一個一個的集聚到了一屋,就在劉媼的棺木前,她聽見他說,“胡陵的縮頭烏龜閉著城門不讓咱們進去,咱們就想辦法引他們出來,把樊噲和夏侯嬰叫回來,擡棺那日,麻煩兄弟們都帶上家夥,咱們幹一票大的。”

呂雉聽完,低埋著的頭,緩緩勾起一抹冷諷的笑意,不是笑劉季,而是笑她自己。

她還擔心他失了志氣,不想是她自己小瞧了他。

如此心性,難怪會成貴人。

沛縣的喪事動靜很大,大到胡陵的郡監平幾乎沒有任何難度的確認了劉邦喪母之事,於是,平按捺不住了。

作為秦朝的正規軍、劉季原本的上司,卻被下屬的兵馬圍城辱罵了十幾日,這個場子他不可能不想找回來,出氣且不說,最重要的還是大功一件,白撿的功勞啊。

只是大新年的,又是人家母親的喪事,此時出兵太過趁人之危,但是……

打仗是生死之事,講什麽道義呢?

於是,等到劉季母親下葬之日,雙方碰上了。

於是,平驚奇的發現劉季那方送葬的隊伍出奇的大,大到比他帶來的人馬還多。

因為實在巧了,劉季也是和他一樣的想法。

劉季這方放下棺材就舉起屠刀,平被打得措手不及,原本就是要閉城避戰的兵力差距,此時又被對方打了個出其不意。

還不等平反應過來做出指令,著白衣的沛縣軍如同泥石流一樣沖進黑衣的秦軍隊伍裏,秦軍隊伍被打亂沖散,每個士兵都忙於應對身旁的敵軍,平便是做出指令也根本傳達不下,執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