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有意思

這一切簡直像是他與東胡作戰的翻版, 雖然他比東胡的大王聰明得多,但同樣的,周王姬也比當初的他示弱得逼真多了。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冒頓先是輕笑, 最後竟神經質般的仰天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太有意思了。”

除了比他更逼真, 她的手腳也比他幹凈多了。

人人都知道他是殺父奪位, 為了叫匈奴戰士們不畏戰, 他更是定下了後退一步就殺頭的規矩,他用鮮血登上王位, 也用鮮血逼著匈奴人為他戰鬥。

他們對他是畏懼。

可是她呢,她好似什麽也沒做, 聽聽,是兩郡的百姓們爭著搶著求著, 自願的為她而戰呢, 如今的周王姬還是那個仁善愛民、光芒萬丈沒有一絲汙點的周王姬。

她的子民愛她敬她。

冒頓好像覺得這是什麽極其可笑的事, 他笑得越來越厲害,大幅度的面部神經動作扯動了他唇角的傷口,血珠成流,從他的唇角到頸間滑下一條妖冶鬼魅的紅色血線。

來報信的士兵和帳內的大臣既恐懼又不解,連呼吸都謹慎了起來。

他們當然覺得熟悉,這就是單於對付東胡的手段, 只是單於的反應太不正常了,明明是被人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 明明是大敗的消息, 他們連丟了兩座城啊, 怎麽……單於還大笑不止呢?!

“真是太有意思了!”冒頓又笑著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大臣們屏息垂眸, 雖然不解,但誰也不敢問到底是哪一處有意思。

冒頓看著大臣們低頭垂眸畏懼自己的神情姿態,唇邊扯出一抹冷邪的笑,伸出拇指用力擦過唇角的血。

多有意思啊,明明臨河城外的屍體都壘成山了,而她既然能在三日內收復兩縣,並且將九原和臨河的五萬匈奴騎兵全部留下,就說明她已經具備了和匈奴騎兵正面作戰的實力。

所以,哪怕他派去的增援成功的進入了臨河縣,成功的和九原的大軍會和,此戰也不過是艱難一些,畢竟主力在西域的他,即便派出增援,人數也不可能超過五萬。

可她就這麽放任兩縣的百姓以極大的傷亡來為她謀得最大的勝機,真是……

冒頓舔舐掉自己拇指上沾染的血跡,眸色深深,竟陰邪詭異的浮現出一種狂熱的癡迷和興奮,她的血必定比他的還要冷還要腥!

而且,原本疲軟無力的中原騎兵為什麽突然就敢和匈奴騎兵正面作戰呢?這騎術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來的。

冒頓想起了自己劃掉的那副畫,畫中周王姬手持煤塊在地上畫了個煤球的新花樣,和工匠們討論那種樣式的好處。

冒頓的鷹眸微微眯起,人很難在段段時間內提示實力,但是如果有什麽器具輔助呢?

那個冶鑄作坊必有蹊蹺!

而中原騎兵和匈奴騎兵的差距在哪兒?在人也在馬。匈奴人打小練出的騎術遠勝中原人,匈奴草原的馬也遠比中原的馬兒強健。

所以,這裏頭的蹊蹺,是能叫中原人更便利的駕馭馬匹嗎?

“是我小瞧她了,”冒頓笑道:“咱們回去好好的會會咱們這位鄰居,哈哈哈哈。”

眾匈奴大臣都以為冒頓班師回去是要掉轉馬頭找周王姬的麻煩,誰料他竟客氣的派了使者提出了和周地通商的請求。

眾大臣皆是不解,冒頓一副頗為下屬考慮的姿態對使者吩咐道:“匈奴貴族都習慣了用周地的家具、紙張,兩地越是通商不變,能運到草原上的貨物就越少,物以稀貴,我匈奴就得花更大的價錢購買,不值當。”

眾大臣默然,他們倒是想很有骨氣的說不買不用,可,匈奴貴族都不是孤家寡人,還有妻妾兒女一大家子呢,哪裏能管得過來,他們有錢有權有地位,怎麽就不能享受一二了呢。

就是他們,習慣了周地白紙的書寫方便、裝訂簡單易攜帶,習慣了廁紙的便利,也很難再用回從前的木牘竹片,只能這樣想,廁紙好歹比從前用的布帛便宜不是,也算是省了些錢了。

冒頓笑眯眯的看著沉默的匈奴大臣,能提升騎兵作戰能力的蹊蹺,他實在心癢喜歡,所以兩地怎麽能沒有交流呢。

匈奴的使者趕往周地時,周寧已經站在了九原縣內,入目所見是瘡痍滿目,血流成河。匈奴說燒城就是真燒啊,城內許多地方都是一片焦土。

上郡的大臣跟著周寧在九原城內巡視慰民,對比上郡街市的繁華熱鬧,百姓的衣食富足,再看此處的斷壁殘垣,百姓的衣衫襤褸,眾人心裏皆是百味雜陳。

一聲聲來自滿身血跡青紫的九原百姓的歡呼迎接,堵得他們的喉嚨發疼;而那被傷痕臟汙模糊了五官模樣,又被兩行喜極的淚珠沖出兩道膚色痕跡而顯得怪異卻奇妙燦爛的笑容,又刺得他們雙目酸澀。

上郡眾臣面對九原百姓的歡喜,好長時間都說不出話來,但此時,無論是主戰的還是主和的大臣都深切的意識到了什麽叫做國家,什麽叫做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