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4/4頁)

皇上相信乖孫兒的眼光,通過陳廷敬的話有了更多的了解。皇上想起乖孫兒那“扭啊扭啊扭……”的肉窩窩手指,好似看到一條蛇不甘做蛇,一心長翅膀的模樣。

可這麽一個人,他的兒子們,可能都用不好。弘星……到底是年齡太小。

皇上明白老臣的意思。可是,皇上不想等他乖孫兒長大後自己處理一切,皇上想要乖孫兒長大後只管享受一切。

“給李維鈞安排安排,試一試。大清人口繁衍,糧食增產,必然引發對土地的新一輪爭奪。一條鞭法,土地稅,人頭稅……”

皇上眼睛一眯,“朕十六歲開始學習漢家文化,一直遵循‘皇家和士族共天下’,朕不想和天下士族做敵人……”

陳廷敬眉心一跳:“臣明白。這次江西朝青海修路的事情,就安排李維鈞去負責。”

皇上點頭。

“可以。去青海那邊推廣牛痘之法的事務,也有他負責。”

“臣遵旨。”

陳廷敬滿腹心事地退下,因為劉相年告狀引發的大地震還沒停歇,江南民間又有一種言論擡頭,小報裏沸沸揚揚,蘇州最好的茶樓春水閣裏面,更是鬧騰。

一個白面饅頭一樣的公子哥兒氣勢洶洶:“窮家出來的官兒,就是靠不住。”

一個身形消瘦的書生立馬跟上:“那是。窮家出來的官兒頂多貪汙幾萬兩銀子,不想官家子弟出來的官兒,一貪汙就是幾十萬兩。”

另一位衣著樸素的書生譏諷道:“這位兄台說錯了。幾十萬兩人家才看不上,人家是幾百萬兩。人家還能幹涉科舉成績。”

另一位錦衣華服的書生眉毛一挑:“聽聽你們的語氣,不就是自己沒貪汙上,犯酸嗎?一群念著“書中自有黃金屋”考上來的蛀蟲,我呸。”

我屮艹芔茻!

這位的打擊面太大,一下子“對立面”的書生們斯文什麽的都不要了,擼袖子。

“你不是念著‘書中自有黃金屋’考上來的?哦哦哦,你不用考,你直接花錢買。”

“錯了,他們花錢都不用。他們是祖上恩蔭,一出生就有錦衣玉食,四書五經,自然不需要考試。”

“可惜了,你們老祖宗流血打拼下來的那點兒功勞,都被你們敗壞完了。不能繼續庇佑你們了。”

“劉相年固然可恥。可他的上官,他的同僚,哪一個不可恥?合計著,招供的可恥,貪汙的不可恥?這天下,還有沒有道理和王法了?這大好的江山,就是被你們敗壞的!你們這些罪人!”

我屮艹芔茻!

甭管江南有良心的士族們對大明朝的覆滅多麽的愧疚和反思,此刻也不容許這些中下層文人給他們戴上這樣的帽子。

“稅賦繁多且不合理。北方田地貧瘠,卻和南方沃土一樣收取稅賦,北方百姓活不下去,北方老百姓紛紛投靠關外,你怪我們?”

“南方作坊被閹人打砸一通,強行收稅。百姓交了稅銀,朝廷卻拖欠軍中將士的軍餉嚴重,邊境將士紛紛起叛……這你也怪我們?”

“張居正改革夭折後,整個國家從上到下迅速腐敗。最腐朽的是皇族的各地方藩王,內閣官員……這你也怪我們?”

“喇叭,嗩呐,曲兒小腔兒大。官船來往亂如麻,全仗你擡聲價。軍聽了軍愁,民聽了民怕。哪裏去辨甚麽真共假?眼見的吹翻了這家,吹傷了那家,只吹的水盡鵝飛罷!”

“那可不是罷罷罷。徐霞客的後人在前頭打仗,家中被奴仆洗劫一空,一家人一百口子就剩下兩個小娃娃,還是先皇給兩個小娃娃討回公道!”

“說起這個,某就恨。那徐乾學的舅舅顧炎武先生,當年也是被家中奴仆搶劫家產,幾番入獄也是奴仆告狀的緣故。你們哈哈哈,你們做了什麽?”

“我們做了什麽?你怎麽不問問那些奴仆為何對主家那般痛恨?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你家裏小廝婢女成群,小廝婢女的家人幾代幾代的給你們做奴仆,是什麽滋味兒?”

“我呸。你們還好意思抱怨委屈?當年我姑姑滿十八歲嫁人,她家的大公子喜歡她,硬是奪了她的大婚之夜,害得她跳井自殺。你們是禽獸不如。我家就是當年起事的奴仆,怎麽滴?!!”

鬧哄哄的爭吵變成廝打,一個個的都紅了眼睛。

弘星聽得認真,看人打架也看的認真。陳廷敬坐在一側護著他一臉緊張不安——小殿下怎麽能聽這個?而硬是厚著臉皮湊上來的金農,聽得面色煞白。

雖然他也是不富裕的家庭出身,但他打小兒不缺衣食,性格爽朗大方,跟在鹽商後頭賣才華拿銀子玩樂,從沒有什麽“苦大仇深、怨恨老天不公”等等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