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道侶是什麽

亓官就在姜城安安生生地住了下來。

姜禾本以為他會問蓮師何時有空,暗地裏擬了好幾套說辭,預備到時候推脫過去,卻不想他仿佛將這件事拋諸腦後,再沒問起,如是過了幾日,倒是她心底免不了有些疑慮,主動提及。

“蓮師一向繁忙,近來似乎又閉關要做什麽法寶,城主遣人去問了幾遭,仍舊沒有動靜,恐怕還要亓仙師多等一些時日。”姜禾提起茶壺,替他倒了一盞茉莉香湯。

亓官不甚在意地“唔”了一聲,咬了一口蜜汁糯米藕,專心地吃。

“這道糯米藕仙師吃著還行?”姜禾瞧著他的神色似乎並無不滿,笑道:“姜城地處西荒,原不是蓮藕的出產地,行商把它由南方帶來,又傳入了這道糯米藕的做法,不過本地人嫌它綿軟,不大愛吃,倒是小孩兒喜歡這一口。”

亓官則吃得頭也不擡。

姜禾見他吃得香,略微放下心,但又有些發愁。這位亓仙師倒無需錦衣玉食的供養,雖然好美食,不過並不挑揀,無論是街邊角落裏賣的點心小吃,還是飯莊酒肆精心烹制的佳肴,都享用得有滋有味。

唯一的難處是,姜城地處荒僻,人口又不算多,出產便少,而今妖患四起,行商來往也要冒極大風險,眼見著商稅都減了許多,往年頗為尋常的物事也變得少見起來,街上的吃食也少了,恐怕亓仙師嘗膩了這些現有的,難免會生出去意。

總還是得想個法子,令他肯長長久久地待在此處為好。

但姜禾一時又想不出來,心內不免焦灼。

亓官不知她心裏怎生焦急,很是專心地把一碟糯米藕吃完了,又問那兼做小二的掌櫃,“你會做燉蹄膀麽?”那掌櫃的是個年歲不很大的姑娘,做的糯米藕很有些左家嫂子的風味。

掌櫃的聞言爽快地道:“那有什麽不會的。你若想吃,明日來就有了。”

亓官眼睛頓時一亮,掏出用靈果換來的銀子,高高興興地會了賬。

掌櫃的說話算話,翌日亓官過來,果然就吃上了燉蹄膀。此後他便天天都要朝這裏來,叫做一些從前左家嫂子做過的菜色。掌櫃的也爽直,會做的便給他做了,不會做的便直言不會,亓官一聽便也罷了,仍舊每日都來。

姜禾見狀一時喜一時憂,喜的是亓仙師看來十分中意掌櫃的手藝,憂的是恐怕他有一日厭煩了、自己又想不出旁的法門留人。如是輾轉了十余日,蓮師那裏傳來了消息。

姜禾忐忑了半月,這時心裏的石頭反倒落了地。

罷了!實在不成,也不能強行留人。

她親去聽風苑請了亓官,引著人上了城內的一座小山。山上修了一座觀宇,便是蓮師的居所。

此觀宇守衛頗為森嚴,由山腳伊始,便有層層守衛,將一座觀宇圍得鐵桶一般。不過對於修士來說,凡人的軍士便有再多,也無甚威脅,倒是藏在暗處的弓弩有些門道。

亓官隨著姜禾一路進了觀宇,遠遠便見一人立在殿中,似乎覺察他們的到來,轉過身來,稍往前迎了幾步。

這人是個女修,面色蒼白,著一身黑衣,身形似有些羸弱,目中卻有神光,在亓官身上轉了一圈,回到他臉上,單掌豎起來行了一禮,也無甚寒暄,只道:“千機門余蓮。”

亓官看了看她,也把手掌豎起來放在胸前,認真地道:“我是亓官。”

余蓮瞧了瞧他,覺出他的靈力有一股鋒銳之氣,便問:“你是劍修?”

亓官點了點頭。

余蓮又再瞧了瞧他,忽然問:“你可要與我結成道侶?”

她這話來得突兀,尚未來得及告退的姜禾聽得也是一愣。這個“道侶”,雖則凡民少有聽說,但既有那個“侶”字——莫非是“愛侶”之意?

姜禾的心立時砰砰跳了起來。蓮師一向居於姜城,倘若亓仙師與她結成道侶,豈不是就能順理成章地留下來了?她越想越覺得妙,再一轉頭看向亓官,幾乎就要忍不住勸他應下了。

亓官卻一臉茫然,問:“道侶是什麽?”

余蓮認真地道:“道侶便是一道修行、修煉的同伴,結成道侶後,便可雙修增進彼此修為。”她瞧著亓官,又問:“我意欲和你結成道侶,你願意麽?”

亓官仍舊茫然,他呆了一會兒,道:“我是劍修。”

余蓮道:“我是器修。”她說著,恐怕亓官有所顧慮,又道:“器修擅煉器,於鬥法上卻不大精通;劍修擅鬥法,又不大懂煉器,如是結成道侶,正好取長補短。”

她極有把握地說:“我師門中不少人的道侶皆是劍修,可見器修與劍修正合適。回頭我去問一問師姐,討一兩個精妙的雙修法門,絕不至於拖慢你修行的速度。”

亓官不懂這些,聽了仿佛很有道理,但未及開口,忽然覺得指根處的皮肉一陣滾燙,遂從須彌芥中掏出來一道約有三指寬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