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六九等

齊霍英幾人到了不久,亓官便隨著姜蘊遣的長史一行,離開姜城,朝著潁國王都行去。

姜城乃姜蘊食邑,且是實封,總攬一地大權,一應賦稅都不必上繳王都,不過若是妖患侵擾、或是其他天災人禍,王都也不會下撥銀錢,皆需自己籌措。

所以,姜蘊要從王都周轉銀錢,少不得備辦些重禮打點,如此車馬行路更加緩慢,到達王都時已過去了月余時日。饒是亓官一路只是駕著劍光相隨,在看到王都之時,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凡人出行,實在是太費周折了!

這廂,亓官正預備按下劍光,去同長史一行會合入城,忽見一道流光從遠處直奔他而來。他便停了一停,等那道流光行至面前,現出來一個面容清秀、眼神機靈的青年來,見了亓官,略一稽首,笑問:“道友從何處來?”

亓官好奇地看著他,道:“姜城。”

“姜城?”青年打量了他一眼,又問:“道友是遊歷至此麽?”倘是遊歷,約摸就是不必聽從鎮妖盟號令的散修。

亓官搖了搖頭,指著底下姜城長史一行:“我和他們來的。”

青年循著他手指方向一瞧,見是一行車隊,其車蓋雖有徽記,但並不華麗,顯然並非貴人乘坐。他便笑了一笑,“道友敢是被委以重任,護送貴禮入京來的?”

亓官聽他這話說得奇怪,微有些茫然,並沒有回答。

那青年又笑道:“遠來是客,道友且隨我去歇息吧。不過,王都雖比旁的地方大些,卻比不得仙宗地域寬廣,目下望仙樓、尋仙觀、迎仙台這些仙家居所已然沒有多余的屋舍,只好委屈道友住一住凡民客棧了。”

亓官並沒有察覺不妥,便點了點頭。雲虺縮在他懷裏,豎瞳直直地盯了青年一眼,在他察覺之前,又耷拉下來,仿佛只是一頭蔫頭耷腦、人畜無害的靈寵。

青年便引著亓官按下劍光,徑自落在一處客院外。

這客院地處僻靜,收拾得頗為用心,亭台樓閣高低錯落,便是亓官在姜城所居住的聽風苑似乎也有所不及。那青年見亓官望了周圍幾眼,便笑道:“雖是凡民客棧,倒也還算布置得宜,且一向只有仙宗修士居住,不必擔憂會被凡人擾了清凈。”

亓官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青年也不以為意,領著他進了一進客院,便道:“道友盡管在此安住,倘是修煉,可去望仙樓小天地,到了那裏,自然會有道友安排。”說罷便即告辭。

亓官轉頭四顧,打量這一處布置頗為清雅的小院。雲虺從他懷裏掙紮出來,啪嗒著翅膀繞著他飛了一圈,忽然轉頭看向門口。

亓官也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形容陌生的女子正探頭朝裏張望,對上他的目光便笑了起來,大大方方走進來,十分自來熟地同他攀談:“道友也是新來的?我是靈溪山計峮,還未請教道友名諱?”

亓官看了她一會兒,道:“我是亓官。”

計峮笑道:“原來是亓道友,不知道友是哪一派弟子?”

亓官便答:“流華宗。”

計峮笑容一頓:“流華宗?”

亓官點了點頭。計峮打量他一眼,將臉上笑容收起來,將信將疑地道,“既是流華宗弟子,如何會來這裏?”

亓官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流華宗弟子為什麽不能來這裏?

計峮瞧他一眼,搖了搖頭,“亓道友,我明白你為何要假裝流華宗弟子,可這樣一戳即破的謊言,下次還是不要再提了罷。若是被人揭穿,丟臉事小,得罪人是大,倘若叫流華宗得知,日後難免有一番苦頭吃。”

亓官皺起眉毛,道:“我是流華宗弟子。”

“……”計峮看起來很想翻白眼,又按捺了下來:“那你可知,流華宗弟子住的都是尋仙觀、迎仙台,絕無可能來到這凡民客院裏?”

亓官迷惑不解:“為什麽?”

計峮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道:“人有三六九等,流華宗弟子就是比我們這樣小門野戶的高人一等,還能是為什麽?”

亓官看著計峮,神情更加茫然。一旁啪嗒著翅膀的雲虺鉆進他懷裏,一雙冰冷的豎瞳也盯著計峮看。

計峮瞧他神情不似作偽,忽然想起來什麽,悟道:“你莫非是散修?”

亓官抱著雲虺,不說話,只睜大眼睛看著她。他生得面嫩,因少思少欲,那雙眼睛格外澄澈,像是無辜稚童。計峮瞧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將自己所知一一道來。

人有三六九等,便是入了仙途,也不能免俗。譬如同為鎮守弟子,鎮守之地卻大有不同。

如王都,繁華風流自不必多說,且有王氣滋潤,哪怕凡間靈氣淡薄,也能辟出適宜修煉的小天地來,所以一向為人青睞;若是義陽城,雖然沒有王氣,好歹還算繁華,能有余力造得起望仙樓,便有日常供鎮守弟子修煉的小天地,便不如王都之地圓滿,也不會叫人生出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