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有師父

雲龍尚未脫困時,曾起誓要將流華宗屠滅殆盡,但此時千裏方圓內,除了眼前幾人外,不見半個人影,加之陸豐在側,它心存忌憚,是故將張松陽捉住後,便不在此地盤桓,只深深地望了陸豐一眼,接著昂首長嘯一聲,原地憑空漫出一片雲海,裹住死傷慘重的雲虺及同族屍身,就此離去。

“師父。”亓官看著雲龍消失,擡頭看著陸豐。

陸豐神情淡然,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道:“不急。”語罷,神念一轉,將流華宗諸人都從小洞天放出來。

陸豐的小洞天既能外化顯現,只要他有心,便不會與外界隔絕,是以流華宗諸人在小洞天裏也並非無知無覺,反而借由陸豐的神念,將流華宗內發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此時從小洞天裏出來,流華宗師長輩俱都一臉沉重,少經歷練的年輕弟子們則多是乍聞驚變後的驚惶,尤其昔日一向景仰的掌門忽成宗門叛逆,駭人聽聞之余,更教他們有一種信仰崩塌瓦解後前路無著的茫然。

無人開口說話,氣氛一時沉寂。

陸豐環視一圈,淡淡道:“張松陽魔念深種,為求破境,囚鎖雲蛟數百載,將其用兇陣飼喂成妖皇之體,悖逆人德;昔日我渡劫後神念散去,未與真身相合,全因他貪謀算計我的小洞天,而今他為一己私仇,毀損宗門根基,既無同門之義、更無師長之德,此等不仁不義、不肖不長之輩,不堪執掌掌門之位。”

他這話一出,金頂府一脈弟子禁不住面露羞慚之色,而各峰長老則恍然而悟。喬拾音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那時張松陽會將陸豐的身軀收起來,妖皇壓境時又篤定陸豐還在人世,原來,這本就是他苦心算計得來的結果。

穆師妹聞言,無神的雙目“望”了陸豐一眼。

當初陸豐渡劫,她曾占得一象,曰:“元亨,利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無妄卦,守正方可無妄,本以為此卦說的是陸豐,誰知後半句是應在張松陽身上。

而人群中的阿深聽得這一席話,卻如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都呆了、傻了。

先時在小洞天得知張松陽的真面目時,他心頭已經有些不安的猜測,只是不敢深想,而今陸豐親口道出當初遭張松陽算計一節,卻叫他再也不能逃避——張松陽既然連陸豐都能害,又豈會對七官兒心存善意?

然而當初七官兒千裏迢迢回宗尋師,他竟然就那般心大地任其上金頂府單獨面見張松陽,後來在七官兒百般提出要走時,也分毫沒有覺察不對,只以自己修行為念,甚而還覺得七官兒是任性而為。如今想來,七官兒雖然有些懵懂,任性的時候卻是少之又少,那時之所以提出要走,恐怕也是覺察到了什麽——更甚者,是在金頂府遭遇了什麽?

這一追根究底,從前並未深想的細節立時浮現出來,阿深不由得想起當日亓官從金頂府出來,神情呆滯、眼裏神采全無的模樣,頓時心口好似猛地被利刃刮了一刀,暗紅粘稠的血液湧出來,每一滴都淌著名為後悔的情緒。他臉色煞白,心中又痛又悔,恨不能回到過去,將那個無知無覺的自己打死,但如今說什麽都晚了,他只能深深地低下頭,將慚愧痛悔的臉藏起來,再無顏面去面對亓官。

陸豐的目光掠過他,微微一頓,也並未停留,只看著各峰長老,復又道:“今時妖皇出世,天下亂象已生,值此危難之際,掌門之位不可或缺,不過眼下恐怕並無余暇甄選德才兼備之人。鐵正師兄掌執法堂以來,一向有公正之名,我欲將掌門心印交與鐵師兄,請他代行掌門之職,諸位師兄弟可有疑議?”

林成洲遲疑了一下,喬拾音則幹脆地道:“陸師弟,論及修為,如今門中屬你最高,何不由你來執掌宗門?”

鐵正也道:“喬師妹說得在理。天下既亂,我派又遭逢此劫,護山法陣也隨著雲虺一族離去而威力大減,如此,掌門之位更該由陸師弟來擔當,方可震懾宵小。”

陸豐搖頭:“我另有要事。”

“……”眾皆沉默,片刻後,林成洲看著陸豐,眼中不可避免地顯出一點擔心,“是……妖皇?”

陸豐道:“妖皇出世,妖族氣勢大漲,若任其逍遙,人族境地必定更為艱難。”稍停一瞬,又道:“人族萬年氣運,吾輩修士十占其八,若非如此,修士絕無可能接連不斷飛升上界,而今人族氣運將衰,凡民已然深陷水火,吾輩便有救護凡民之責,還望諸位同門勠力同心,救護更多百姓。”語罷,他將張松陽被捉後收回來的掌門金印交與鐵正,而後一轉頭,就見亓官正盯著人群某處猛瞧。

他微一沉吟,松開手,又掌住亓官肩膀輕輕一推,“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