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媧

白姬,元曜步行於荒野中,去找玄武喝酒。

元曜還在糾結韓國夫人的事情,忍不住問白姬,“韓國夫人為什麽總是對著牡丹花叫女兒?魏國夫人的鬼魂不是在太液池嗎?”

白姬道:“因為她願意把牡丹花當做女兒,不願意把魏國夫人當做女兒,就像她只願意要自己回憶裏的牡丹衣,而不願意要真正的牡丹衣一樣。”

“韓國夫人為什麽不願意要真正的牡丹衣?”

“因為牡丹衣已經太破舊醜陋了吧?”

“韓國夫人為什麽不願意把魏國夫人當做女兒?”

“因為,她不願意。”

“為什麽她不願意?”元曜奇怪地道,從韓國夫人的言行舉止來看,她應該很愛她的女兒,那她為什麽反而不願意把魏國夫人當女兒?

“因為人心很幽微,復雜。”

“韓國夫人說她好恨……她恨的是誰?”

白姬道:“我也很好奇她恨的人是誰。”

元曜擔心地道:“丹陽說,韓國夫人、魏國夫人皆是因為天後而死。韓國夫人恨的人不會是天後吧?”

白姬神秘一笑:“也許是,也許不是。”

元曜擔心地道:“如果她跑去大明宮中作祟,驚嚇天後,那可就不妙了。”

“有了從太液池中取來的牡丹衣,她確實可以去大明宮了。軒之,也許有好戲看了。”白姬愉快地道。

元曜道:“光臧國師很厲害,如果韓國夫人在大明宮中作祟,他會把她捉去煉丹吧?”

白姬笑道:“最近幾個月,光臧會離開大明宮,去遠遊。”

元曜道:“誰說的?小生不覺得光臧國師有去遠遊的打算。”

白姬道:“我說的。他會阻礙我得到‘因果’,所以我決定讓他去遠遊。”

元曜笑道:“小生可不覺得光臧國師會聽你的安排。”

白姬神秘一笑:“他會聽的。”

說話間,白姬、元曜已經走到了曲江邊。

雲水澹澹,碧草淒淒,曲江邊籠罩著七彩祥光。七彩祥光之中,有一名十分美麗的女子。女子的身材修長而豐滿,她的額頭上,脖子上,手腕上都戴著獸骨、象牙、貝殼串成的飾品。她的長發在草地上逶迤拖曳,如同一匹光滑的黑緞。她的上身圍了一張獸皮,她的下半身是一條蛇尾,盤在草地上。

元曜先看見蛇尾女人,他輕聲對白姬道:“白姬,有人。不,是非人。”

白姬拂開碧草,向女子望去。

蛇尾女人坐在水邊用泥土捏小人。她已經捏了十幾個巴掌大小的泥人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拿起一個泥人,放在唇邊,吹了一口氣,小泥人就動了起來,它們嘻嘻哈哈地笑,在岸邊跑來跑去。蛇尾女人似乎不滿意,她卷起蛇尾,將泥人們拍扁了。

蛇尾女人不斷地捏泥人,不斷地吹氣,讓泥人動起來,然後又用蛇尾拍扁它們。她饒有興趣地重復著捏泥人、給泥人吹氣,拍扁泥人的動作,似乎樂在其中。

白姬、元曜站在草叢中,遠遠地望著蛇尾女人。

元曜小聲地問白姬道:“這位非人是蛇妖麽?”

白姬搖頭:“不是。”

“那她是誰?”

“算起來,她應該是軒之的‘母親’。”

元曜十分孝順,頓時生氣了,大聲道:“白姬,不許拿小生的娘親開玩笑!”

白姬正要解釋,蛇尾女人已聽見動靜,轉過了臉。月光下,她的長發泛著孔雀藍的光澤。她看見白姬,笑了,“小祀人?!”

白姬走向蛇尾女人,笑道:“女媧娘娘,請把‘小’字去掉。”

女媧娘娘?!元曜吃了一驚,這個蛇尾女人是女媧?!那位上古傳說中捏泥土造人,煉石補天的始祖母神?!!

女媧抓了一把土,捏成一條龍的模樣。女媧吹了一口氣,小泥龍在空中擺尾,活了過來。它繞著女媧遊來遊去。

女媧點了一下小泥龍的犄角,感嘆道:“從前,在東海之上,不周山下,天天看著我捏泥人的小祀人是多麽天真可愛的一條小龍啊。”

天真可愛?!元曜冷汗。他偷眼望向白姬,發現白姬的嘴角正在抽搐。

白姬笑道:“請女媧娘娘不要扭曲記憶,亂發感慨。”

女媧道:“哎,小祀人越來越不可愛了。小祀人怎麽也會來到昆侖丘(1)?你不是應該在人間道收集‘因果’嗎?”

白姬撫額,道:“這裏是中土長安。女媧娘娘,您又迷路了。”

“啊?這裏不是昆侖丘?”女媧睜大了眼睛,她拖著蛇尾遊來遊去,暴躁地自言自語,“我居然又迷路了!怎麽會又迷路了?!怪不得等了三天三夜還等不到伏羲,原來這裏不是昆侖丘!啊,伏羲那家夥一定先去蒼梧淵找火焰鳥了!不行!火焰鳥是我的,不能讓他搶先了!!”

“小祀人,再會了。”女媧拖著蛇尾匆匆向東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