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月

縹緲閣中,白姬和元曜相對坐著,手指放在荷葉杯碎片上。

元曜紅著臉縮回了手指。

白姬擡起頭,道:“軒之怎麽了?後面還有呀。”

元曜紅著臉道:“子曰,非禮勿視。”

白姬也縮回了手,“算了。看下一塊吧。”

荷葉杯的碎片只剩下最小的一塊了。

白姬伸出手,觸碰這指頭大小的一塊。她剛觸碰上,就立刻縮了手,見元曜也伸手過來,道:“軒之最好不要看。”

元曜好奇,道:“為什麽?”

“為了我的耳朵。”白姬道。

“欸?!”元曜一頭霧水。

元曜的手剛觸上碎片,就看見了恐怖的一幕。

魏國夫人身穿牡丹衣,倒在一間宮室的中央,周圍散落著糕點。她已經七竅流血地死去,五官扭曲而猙獰。

“啊--啊啊--”元曜嚇得大叫起來。

白姬明智,早已捂住了耳朵。

“白姬,這……這……”元曜結結巴巴地道。

“這是魏國夫人的死狀,荷葉杯最後的回憶。”白姬道。

“誰?誰殺死了魏國夫人?難道是……”

白姬打斷元曜,道:“誰殺死了魏國夫人並不重要。至少,如今,魏國夫人自己已經沒有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了。”

元曜愣了一會兒,才道:“也是,魏國夫人的心願是找回牡丹衣。白姬,你能把牡丹衣從韓國夫人那裏討要回來,還給她嗎?她實在是太可憐了。”

白姬搖頭,道:“不行。那樣做,會破壞我的‘因果’。”

元曜有些生氣,道:“你真是鐵石心腸,完全沒有仁善之心。”

白姬笑道:“對我來說,‘仁善’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果’。”

元曜道:“沒有‘仁善’之心,收集再多的‘因果’,你也成不了佛。”

白姬臉色一變,她面無表情地望著元曜,幽黑的眼眸冰冷而深邃。--那樣的眼神,空洞得不屬於人類。沒有色彩,沒有溫度,沒有感情,仿佛一片荒蕪死寂的冰原,讓人墮入空境,不寒而栗。

元曜被白姬森冷幽黑的眼眸盯著,只覺得沒來由地恐懼,戰栗。

白姬伸出手,放在元曜的胸口上,以虛無縹緲的聲音道:“軒之有一顆‘仁善’之心吧?如果我把軒之的心剜出來,吃下去,那我也有一顆仁善之心了。那樣,我就能成佛了。”

元曜額上浸出冷汗,他想說什麽,但是一股無形的壓迫卻逼得他開不了口。

白姬眼神陰森,她右手上的皮膚漸漸生出龍鱗,指甲漸漸長長,刀鋒般的指甲似乎立刻就要剜出元曜的心臟。

“吃了軒之的心,我就能成佛了。”白姬伸出舌頭,舔舐紅唇,陰森地笑道。

在龍爪透心的那一刹那,元曜“啊啊--不要吃小生--”地慘叫一聲,嚇得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離奴聽見元曜的慘叫聲,從廚房飛奔到裏間。

元曜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白姬似笑非笑地站在一邊,右手還保持著龍爪的形狀。

離奴問道:“主人,書……書呆子怎麽了?他還活著吧?”

白姬繞著元曜走了一圈,笑道:“沒事,只是嚇暈了。我跟他開一個玩笑罷了。”

離奴松了一口氣,跑過去把元曜翻過來,小書生口吐白沫,臉色煞白。

“主人,您怎麽把他嚇成這樣了?”

白姬撇嘴,不高興地道:“誰叫他說我收集再多的‘因果’,也成不了佛。”

離奴拍了拍元曜的臉,擔憂道:“萬一,把他嚇傻了怎麽辦?”

白姬欣賞著自己線條優美的龍爪,道:“反正,軒之也不聰明。”

拍不醒元曜,離奴嘆了一口氣,他怕元曜著涼,去取了一條毯子,蓋在元曜身上。

白姬見了,笑道:“離奴,原來你很關心軒之。”

“沒有的事!”離奴急忙反駁。它有些不好意思,化成一只黑貓,跑了,“廚房還在煮魚湯,離奴先去了。”

白姬坐在青玉案邊,托腮望著元曜。她把玩著荷葉杯的碎片,喃喃道:“仁善之心啊,軒之這個傻瓜。”

元曜醒來時,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他一看見白姬,就嚇得抱頭鼠竄。白姬、離奴逮住小書生,白姬向元曜解釋只是開玩笑,小書生十分生氣。

白姬誠懇地向元曜道歉,並保證以後再也不嚇唬他了,元曜才不再生氣了。

“白姬,以後請不要隨意嚇唬小生。”

“嗯。以後,軒之再說我成不了佛,我就直接吃了軒之。”白姬笑道。

“你又在嚇唬小生。”元曜生氣地道。

“嘻嘻。”白姬詭笑。

月出,血紅。

白姬穿著一襲俊鶻銜花紋樣的白色男裝,靜靜地站在廊檐下,舒袍廣袖,風姿如仙。元曜站在白姬身邊,捧著一個木匣,木匣中放著五色土捏成的武後泥像。--白姬今晚打算去大明宮中收韓國夫人的‘果’,元曜隨她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