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碧霜(第2/3頁)

劉晉鵬最愛碧霜的皮膚,他常常眼神迷離地撫摸著碧霜雪白的肌膚,用手指勾勒出一道一道的條紋,不知道在想什麽。

碧霜把這種行為理解為愛,每當劉晉鵬撫摸她的肌膚時,她就感到非常幸福。

有一天,劉晉鵬來向碧霜告別,他說他打算去西北參軍。如果將來榮歸故裏,他就替碧霜贖身,娶她為妻。

碧霜十分不舍,她思前想後,卻也同意了。如果他們想要成為夫婦,永遠在一起,劉晉鵬必須要有一個前程,她才能有一個出路,她不能只顧眼前而不顧將來。

碧霜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全部給了劉晉鵬,讓他拿一半安置父母,一半當作路費。

於是,劉晉鵬就走了。

劉晉鵬一走,鴻雁漸絕。碧霜思之如狂,在風月樓裏度日如年,她常常從西北來的客人口中打聽劉晉鵬,卻沒有任何消息。

因為思念劉晉鵬,碧霜曾經去城外去找過劉晉鵬的父母,她以為劉晉鵬即使不給她寫信,也一定會給父母寫信。劉晉鵬的父母肯定會有他的書信消息。然而,碧霜去城郊打聽著找到劉晉鵬家時,他家卻早已空廢了許久。據鄰居們所說,劉晉鵬和他的父母早就不知道去哪裏了。

碧霜再一細打聽劉晉鵬一家失蹤的具體時間,才發現正是劉晉鵬跟她說要去西北從軍之時。難道劉晉鵬是在騙她?他並沒有去從軍,他拿了她的錢財之後就帶著父母去別處了?

碧霜十分心寒,十分絕望,她恨劉晉鵬欺騙自己,同時卻還深愛著他。

然而,劉晉鵬並沒有欺騙碧霜,三年之後他如約回來接碧霜了。劉晉鵬回到益州時,已經因為立下赫赫戰功,被封為了昭武都尉。

碧霜十分驚喜,兩人久別重逢,自然是訴不盡的恩愛。碧霜對劉晉鵬的所有猜疑,所有怨恨都煙消雲散,所剩的只有如癡如狂的愛意。

劉晉鵬按照約定替碧霜贖了身,並娶她為妻,將她帶去了西北之地,跟隨自己東征西戰。

碧霜一開始沉溺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並沒有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甚至連塞外風沙苦寒的艱難日子,她都甘之如飴。對於劉晉鵬虐殺俘虜,殘殺將士的殘暴行為,她也看作是一個武將建功立業所必須做的事情。

後來,漸漸的,跟劉晉鵬生活久了,碧霜也覺得不對勁了。劉晉鵬看起來與常人一樣,但又與常人不一樣,他暴躁易怒,殘酷嗜血,對於人或其它生命,他天生缺乏同情心與憐憫心。用殘酷的方式殺死各種生命,包括人類,是劉晉鵬生命中唯一的樂趣。

碧霜回想起她第一次遇見劉晉鵬的情形,他如魔鬼一般降臨於荒寺之中,用木棍將一名悍匪打得腦漿迸飛,又將另一名悍匪活活打死。現在想來,他殺人時的表情無比狂熱,無比滿足,無比愉悅,仿佛是一個小孩子正在吃最甜美的糖果。

這是不正常的。

諷刺的是,劉晉鵬殘忍嗜殺的本性,以及對於生命的漠視,在征戰沙場之時卻為他帶來了無上榮耀。沙場是殘酷之人的遊樂之所,沒有慈悲之心的人才能在征戰殺伐之中如魚得水。

劉晉鵬殺的人越來越多,他的立下功勛也越來越大,西北之地的人們害怕他,恐懼他,卻也敬畏他,甚至崇拜他。

碧霜愛著劉晉鵬,卻也越來越害怕他,她害怕看見各種各樣的屍體,也害怕看見各種各樣的生命在她眼前如雲煙般消亡。

這一年秋天,碧霜生病了。她的病,是心病。

碧霜對劉晉鵬道:“夫君,妾身生長在水鄉之地,這副病軀在大漠風沙之中只怕不能得愈,不如趁著還有一些力氣,您派人送妾身去巴西郡的公婆家,一來養病,二來拜見公婆姑姐,三來從此日夜侍奉公婆,為夫君與妾身盡孝心。”

之前,碧霜說起劉晉鵬離開益州去投軍之後,她去找過劉晉鵬的父母,劉家卻已人去屋空許久。劉晉鵬解釋說自己去投軍,怕父母年邁無人照應,故而將父母送去了遠嫁巴蜀郡的姐姐那裏,所以房屋都空置著。如今,父母已在巴蜀郡安家,由姐姐照應。

碧霜打算離開劉晉鵬,不再看他殺戮生命的惡行,她打算在遠方替他盡孝,為他吃齋念佛積功德,以另一種方式來愛他。

劉晉鵬剛虐殺了一些不肯投降的戰俘,他用沾血的手撫摸著碧霜光潔的臉龐,眼中閃過殘忍而冷漠的光。

“你也恐懼我,想離開我嗎?”劉晉鵬冷冷地道。

碧霜搖頭,她剛想開口,劉晉鵬卻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無法言語。

“你不能去巴蜀郡,因為我父母不在那兒,我也沒有姐姐。”劉晉鵬一邊面無表情地道,一邊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碧霜睜大了眼睛,她張開口,卻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