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凈化

長安,崇化坊。

元曜、離奴來到張宅門口,離奴鼻翼聳動,四處嗅了嗅,一下子焉了。

離奴耷拉著耳朵,道:“書呆子,那只禿毛鴉不在張家了。”

“哎?”元曜心下奇怪,他擡頭向張家的屋檐望去,確實沒有看見那支虛幻的藍色鴉羽。

元曜心中正自疑惑,張家的大門突然打開了。一個年輕婦人扶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走了出來,婦人微笑著道:“娘,今天天氣很好,我扶您老人家在巷子裏走走。成天悶在屋子裏,沒病也悶出病了。”

老嫗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顫顫巍巍,戰戰兢兢。

元曜覺得這婦人的聲音十分耳熟,聽起來似乎是張余氏。

那這老嫗應該就是張婆婆了。

張余氏笑道:“娘,您今天想吃什麽,媳婦兒一會兒去市集買菜。您身體剛好一點,還很虛弱,要不買些肉來給您熬湯喝?”

張婆婆震驚地道:“你昨天已經給老身煮了白米飯了,今早也給老身買菜肉餛飩了,阿彌陀佛,不敢再麻煩了。”

張余氏笑道:“一點都不麻煩,孝敬您老是應該的。”

張婆婆顫聲道:“家裏也不富裕,還是算了。老身有一口熱飯吃就行了。”

張余氏溫和地道:“家裏再不寬裕,也是我跟相公應該吃糠咽菜,絕不能短了您的吃用。您的身體剛好些,該補一補,家計之事您就別操心了。哎呀,您的鞋都破舊不堪了,連腳趾頭都露出來了,我那兒還有些做鞋的布料,這幾天我給您趕做一雙柔軟的新鞋。”

張婆婆受驚道:“不用了,不用了,老身也不常出門,這雙破鞋湊合著穿吧。布料還是留著給阿大做鞋吧。”

張余氏道:“那哪裏行?我們不能給娘親您好的生活已經很慚愧了,就讓兒媳盡一份孝心吧。”

不僅張婆婆,連元曜都嚇了一跳,這個刻薄跋扈的張余氏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十分孝順溫和。

元曜仔細向張余氏望去,但見她的頭頂開出了一朵粉紅色的小花。隨著張余氏扶著張婆婆走遠,那朵小花兒隨風搖曳,十分好看。

沒有找到吵架對象,元曜、離奴只好又回到了縹緲閣。離奴像泄了氣的皮球,一回來之後,就趴在後院曬太陽。

元曜滿懷疑惑,在大廳忙碌各種瑣事。

白姬睡醒了之後,伸著懶腰,下樓來了。

元曜急忙跟白姬說了去崇化坊張家看到的事情。

“白姬,八咫鴉不在張家了!那個張余氏突然變成一個孝順的好兒媳了!還有,她頭頂上開出了一朵花兒!”

白姬笑道:“八咫鴉凈化了張余氏心中的黑暗,自然就離開張家了。張余氏頭上的花兒就是被八咫鴉凈化之人的標記。”

元曜道:“那張余氏還會變得像以前一樣刻薄惡毒,虐待老人嗎?”

白姬笑道:“只要她頭上的花兒不謝,她就會一直保持著孝順善良的心性。”

元曜擔心地問道:“那張余氏頭上的花兒什麽時候會凋謝?”

白姬笑道:“怎麽說,也得三五十年之後。有些被凈化得徹底的,直到這個人生命結束,頭頂的八咫花才會凋謝。”

元曜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嘆道:“八咫鴉真是一種神奇的非人。”

白姬笑道:“是呢。八咫鴉能出現在長安城,對長安城的人類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元曜笑道:“那離奴老弟還和八咫鴉吵架,真是太不應該了。”

“禿毛鴉!老賊鴉!喪門鴉!腌臢潑皮鴉!”離奴與空氣吵架的怒吼從後院傳來,白姬與元曜急忙堵住了耳朵,不想聽它罵街。

傍晚時分,白姬、元曜、離奴吃完了晚飯,一時無事。白姬想著最近生意不好,就琢磨著把貨架上的舊貨拿進倉庫,換上一批應季的新寶物。

白姬在大廳的四角點上了四個七葉銅枝燈盞,把大廳照得燈火輝煌,她指揮元曜、離奴上上下下地在倉庫與大廳之間搬東西。

白姬、元曜、離奴正在大廳忙碌,縹緲閣外的地上突然傳來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

“縹緲閣裏有人嗎?俺終於爬來了!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元曜循聲望去,但見一只蝸牛正慢悠悠地爬進縹緲閣裏。

元曜認得這只蝸牛,正是常年穿行在長安一百零八坊之間,給長安城裏的非人們送信傳訊的信使。

離奴問道:“出什麽事了?”

蝸牛看見離奴,奇道:“咦,離奴,你不是在崇化坊跟一只三足烏鴉吵架嗎?你還叫俺來縹緲閣給白姬送口信,怎麽這麽快就回縹緲閣了?”

離奴沉默了一下,道:“那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了……”

“啊?俺已經爬了兩天了嗎?”蝸牛驚異地道。

白姬道:“前天晚上離奴讓你傳什麽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