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湖(第2/3頁)

元曜一邊內心掙紮,一邊更覺得困倦乏力。

黑暗之中,一雙纖纖玉手從虛空伸過來,它輕如飛煙,拂過水中央的透明殘花。它用指甲劃破自己的掌心,掌心流出冰藍色的血液,血液中開出了美麗的白色花朵。

掌心花汲取著血液的養分,白色漸漸地褪去,花瓣緩緩地變得透明起來。當花瓣凈透如琉璃一般時,另一只手把花瓣撕扯下來,猶帶著淋漓鮮血,粘到了琉璃花上。

花瓣連接著血肉,每從掌心撕扯下一瓣花瓣,那雙手就疼得一個顫抖。

忍耐著極度的疼痛,那只手將琉璃花修復完整,然後悄無聲息地縮回了黑暗的虛空之中,來如飛花,散似煙。

元曜感覺到生命力漸漸恢復,體內湧出源源不絕的力量,它的精神充沛萬分,仿佛剛出生的嬰孩。

黑暗之中有一縷光,光源的盡頭是生命。

元曜拼盡全力,向光明撲去。

元曜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處在黃先生家的大廳裏,他正躺在那張詭異的浮世床上,並且已經恢復了人的形態。四周十分寂靜,且空無一人,甚至也沒有了植物。

離奴呢?胡十三郎呢?藍色草帽花呢?元曜有些害怕,又十分擔心,急忙坐起身來。他低頭看去,發現浮世床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了,一絲妖異的氣息也沒有了,仿佛變成了一張普通的床。

元曜再仔細一看,發現浮世床的四角被一條雲鏈鎖住,白色的雲鏈上還浮動著血紅的咒語。

元曜有些好奇,神差鬼使地,他伸手去摸那浮動血色咒文的雲鎖。

就在元曜的手碰上雲鎖的刹那,浮世床上妖芒大熾,床劇烈地顫抖起來,還有一陣一陣仿佛痛苦哀嚎的聲音破空傳來。

元曜嚇得從浮世床上跌落下地,他驚愕且恐懼,望著妖異的浮世床,在地上一步一步地爬退。

“啪!”有一只手拍在了元曜因恐懼而發抖的肩膀上。

“啊啊——”元曜嚇得驚叫起來。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軒之不要害怕,它已經被我的囚雲鎖鎖住,不會再把你變成花了。”

元曜心中一暖,他急忙回頭,果然看見了一個無比熟悉,又無比想念的人。看見這個人,他的所有恐懼不安都煙消雲散,他遭受的所有苦難似乎都得到了回償,他激動得落淚,哭道:“白姬,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白姬笑眯眯地道:“軒之既然醒了,就不要偷懶了,快出來幫忙幹活吧。”

元曜爬起來,問道:“幹什麽活呀?離奴老弟、十三郎、草帽兄呢?還有黃先生和浮世床是怎麽回事?”

白姬嘆了一口氣,愁道:“說來話長。離奴和十三郎在外面種花呢,人手不太夠,軒之也去幫個忙吧。”

元曜懵懵懂懂地答道:“好。”

白姬幽幽地望了一眼妖光逐漸暗淡的浮世床,轉身走向了庭院。

元曜爬起來,渾渾噩噩跟著白姬走了出去。

在走出大廳的時候,白姬笑道:“未免軒之害怕,還是先提醒軒之一句,外面的花長得跟普通的花有點區別。”

元曜已經走到了庭院裏,他放目望去,頓時頭皮發麻,一股寒氣遍透全身。

正是夕陽近黃昏,高樓的紅色飛檐直刺天空,斑駁的墻上爬滿了青藤。庭院中仍舊長滿了花花草草,只是這些花花草草長得實在太詭異嚇人了。幽麗的蘭花長著人臉,清雅的百合花長出了人的手臂,繁艷的芍藥花垂吊著人的大腿,妖嬈的錦帶花有兩只人耳朵。草叢之中還點綴著有頭發的蛇目菊、有嘴巴的龍膽、有鼻子的草石竺、有眼睛的飛燕草,整個庭院看上奇形怪狀,恐怖如噩夢。

離奴已經恢復了貓形,胡十三郎已經恢復了狐狀,一貓一狐正忙忙碌碌地給滿庭院的人花澆水施肥,它們忙得滿頭大汗,都沒有時間吵嘴打架。

元曜吃驚得嘴巴都合不上,正要問白姬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一朵藍色草帽花跑了過來,高興地道:“太好了,元公子你終於醒了!”

元曜盯著草帽花,發現它跟之前略有區別,因為它的草帽之下,長了一張人臉。這是一張男子的臉,有點滄桑,眼睛很小,嘴巴很大。

元曜冷靜了一會兒,才接受了草帽花現在的模樣。他心中滿腹疑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好苦著臉對草帽花道:“多謝草帽兄惦記,小生已無大礙,不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白姬懶洋洋地對草帽花道:“現在是逢魔之刻的黃昏,正是非人結界最脆弱的時刻,我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出路,你跟軒之解釋一切吧。”

草帽花道:“是,白姬大人。”

白姬走向了庭院深處,一襲白衣被夕陽的余暉渡成了淡淡的金色。周圍的人花密密麻麻,張牙舞爪地伸向白姬,將她單薄的身形漸漸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