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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的初期階段我是如何展開工作的就不必多說了,無非是勘測和環繞土丘並丈量尺寸,後退以從各個角度觀察整個地貌。走到近處,土丘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它過於規則的輪廓中似乎潛藏著某種威脅。遼闊而平坦的平原上只有這麽一處高地,我瞬間就確定這是一座自然形成的“陵墓”。陡峭的側面似乎毫無缺損,沒有人類居住或通行的痕跡。我找不到通向丘頂的道路,我身負重物,因此付出可觀的努力才爬了上去。等我來到丘頂,我發現那是一塊還算整齊的橢圓形平地,長軸約300英尺,短軸約50英尺,滿滿地覆蓋著叢生的青草和茂密的灌木叢,完全不符合永遠有哨兵在此處出現的情況。這個結果讓我大吃一驚,因為它毫無疑問地證明了所謂“印第安老人”盡管栩栩如生,卻只可能是群體性的幻覺。

我懷著相當大的困惑和警覺環顧四周,時而愁悶地望向村莊和聚集在一起的許多黑點,我知道那是村民在觀望我的行動。我拿起望遠鏡打量他們,發現他們正在用望遠鏡急切地注視著我;為了讓他們安心,我向他們揮舞帽子以顯示歡騰雀躍,然而我的心情卻大相徑庭。過了一陣,我開始履行職責,扔下鋤頭、鐵鏟和旅行包,從包裏取出大砍刀,著手清理灌木叢。這是一項令人厭煩的工作,反常的怪風時而吹起,幾乎是蓄意地阻擋我的動作,奇異的戰栗感覺不禁油然而生。偶爾甚至似乎有某種半實在的力量將我向後推,仿佛我前方的空氣忽然變得稠密,或是有無形的手臂在拉扯我的手腕。在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結果前,我的能量似乎就耗盡了,不過我還是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下午時分,我清楚地注意到靠近丘頂北側盡頭的樹根糾纏的泥土中有一片碗狀窪地。盡管或許並沒有任何意義,但等我進展到挖掘階段,那將是個適合開始的地點,我在腦海裏記下一筆。另一方面,我注意到另一件事情,這個細節非常特別——簡而言之:掛在我脖子上的印第安護身符在上述碗狀地貌東南約十七英尺處表現得很奇怪。每次我在那個地點附近彎下腰,它的回旋擺動模式就會發生變化,而且像是受到土壤裏的某種磁場吸引似的向下扯動。我越是留意,就越是覺得不尋常,最終我決定不再拖延,在那裏進行一些先期挖掘工作。

我用雙刃短刀挖開土地,發現該地區特征性的紅色土壤相對較薄,不禁感到驚訝。附近區域完全被紅色砂巖土壤所覆蓋,然而在此處我只挖了不到一英尺就奇怪地見到了黑色肥土。這種土壤多見於西面和南面那些怪異的深邃山谷之中,在土丘形成的史前時代被搬運了非常可觀的一段距離來到此處。我跪在那裏挖掘,感覺拉扯我脖子上皮繩的力量逐漸越來越大,就仿佛土壤中有某種東西在越來越強烈地吸引沉重的金屬護身符。不久,我感覺工具碰到了一個堅硬的表面,心想莫非底下是堅實的巖層。我用雙刃短刀插進土壤探查,發現事實並非如此,而是挖出了一個由板結泥土覆蓋的圓柱形沉重物體,它長約一英尺,直徑約四英寸,掛在我脖子上的護身符像被膠水粘住似的貼在上面,令我感到極為驚訝,激起了我狂熱的興趣。隨著我清理掉它外殼上的黑色肥土,逐漸出現在眼前的淺浮雕讓我越來越詫異和緊張。整個圓筒,包括兩端和側面,都刻滿了圖畫和象形文字。我愈發興奮地注意到這些東西和灰鷹的護身符還有我通過望遠鏡看見的鬼魂的黃色金屬佩飾遵循著相同的未知傳統。

我坐下來,用燈籠褲粗糙的燈芯絨布料進一步清理有磁性的圓筒,發現它的質地和護身符一樣,也是那種沉重而有光澤的未知金屬——因此,毫無疑問,這就是那種獨特的吸引力的來源。雕紋與鏤刻的內容非常奇異也非常恐怖——無可名狀的怪物,陰森邪惡的圖案——全都是最精致的拋光與做工的產物。剛開始我難以確定這東西的頭尾,漫無目標地摸索了好一陣,直到在一端發現了一個裂口。然後我開始急切地尋求能夠打開它的辦法,最後發現只需要簡單地擰開那一端即可。

擰蓋子費了些工夫,但最後還是成功了,它釋放出一股奇異的芬芳氣味。圓筒裏只有厚厚的一卷類似泛黃紙張的東西,上面寫著泛綠色的文字,一瞬間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幻想我拿到了通往未知的遠古世界和超越時間的深淵的文字鑰匙。然而展開這卷紙張的一端,我立刻就認出手稿使用的語言是西班牙文——不過是屬於一個早已逝去的時代的正式而華麗的西班牙文。在金黃色的落日光線下,我看著標題和開頭的段落,嘗試解讀早已消失的作者留下的句讀怪異的難懂文字。這是一份什麽樣的文物?我碰巧發現了什麽?最初映入眼簾的那些單詞讓我再次陷入了狂熱的激動和好奇,因為它們沒有將我從原本的征途上引開,而是令人驚詫地證明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