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公爵失馬(第2/2頁)

“我不反對,”女子回答,“不過您必須保證不打亂我的工作。”

“不過您是為什麽人做如此龐雜的刺繡活呢,親愛的女士?”

那位女子輕輕地笑了:“當然是為你啊!”

公爵大人萬分驚奇:“我能不能看看?”

“當然可以。”她回答。

於是公爵大人走到她身後俯身細看。她繡的是成千上萬幅無比精美的小圖案,有些非常古怪,有些則很眼熟。

其中有三幅圖特別引人注意。一匹棗紅馬跑進石墻村外的草地裏,無疑就是那哥本哈根;隨後是公爵本人走過翠綠山丘之間的白色小徑;然後是公爵來到這間屋子裏,站在這位女子身後看她刺繡!每個細節都分毫不差,連籠子裏那只郁郁不樂的鳥都繡上了。

這時,一只褐色的大老鼠從墻洞裏爬出來,開始咬繡花布。正好它咬的是鳥籠的部分。奇怪的是,當線被咬斷的時候,屋裏的鳥籠也消失了。鳥兒快樂地叫著飛出窗外。

“啊,這真是太奇怪了!”公爵大人心想,“讓我想想,她不可能在我來了之後才開始繡這幅圖。她肯定是在我來之前就繡好了!這麽說,不管她繡了什麽,最後都會變成現實。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

他繼續看。

下一幅圖是一個身披銀甲的騎士來到屋裏。公爵大人和這位騎士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最後一幅圖(尚未完成)顯示,騎士用劍刺中了公爵大人。

“這太不公平了!”他氣憤地大聲說,“這家夥有劍,有長矛,有匕首,還有這個拴在鏈子上的刺球——管他叫什麽!而我卻手無寸鐵!”

那個女子沒理他,好像這事和她完全無關。

“你能不能給我繡一柄劍,或者一支槍?”公爵問。

“不能。”女子回答。她把絲線打了個很結實的結,刺繡完成。她起身離開房間。

公爵向窗外看了看,山頂上有些閃光,好像是陽光照在盔甲上,反射出極明亮的銀光;此外,好像還有一頂插著朱紅羽毛的頭盔。

公爵大人趕快四處尋找武器,可是除了破杯子以外什麽也沒有。他只好又回到放刺繡的房間裏。

“有了!”他想到一個特別簡單的辦法,“我不和他吵,他自然就不可能殺了我!”他又看看刺繡,“哼,他看起來這麽狂妄!誰受得了這麽一個傻瓜!”

公爵大人非常不快,他無意間把手放進褲兜,摸到一件涼冰冰的金屬物——龐弗雷太太的小剪刀。

“這也算是武器吧,上帝所賜!但這有什麽用?我真不信他會傻站著等我用小剪刀刺穿盔甲。”

身披銀甲的騎士已經走上了青苔覆蓋的小橋。他的馬蹄聲嘚嘚響,盔甲也喀啷喀啷地響,在屋裏都聽得清清楚楚。他頭盔上的紅羽毛經過一扇又一扇窗戶。

“等等!”公爵大聲說,“這絕對不是什麽武力問題。這只不過是針線活!”

他抓起龐弗雷太太的剪子,剪掉了騎士來到屋子那幅圖的線,然後把他們吵架和他被刺殺的圖案也都剪掉了。剪完之後再看窗外,騎士已經不見了。

“很好!”他很高興,“現在來稍微修改一下!”

公爵大人全神貫注地忙活著,一邊低聲咒罵,一邊不斷地刺破自己的手指頭,終於在那位女士的刺繡活上加了一點圖案——全然是又粗又笨、奇醜無比的針線。公爵大人繡的第一幅圖是一個僵硬的小人(代表他自己)離開這間屋子,下一幅圖是他萬分高興地找到一匹僵硬的馬(代表哥本哈根),最後一幅圖是他們倆平安無事地回到石墻村。

他本想再繡一些恐怖災害降臨石墻村之類的圖。他找到不少橙色和紅色的絲線可以用來繡大災難,但是最後他不得不放棄,因為他繡不出那麽誇張的東西。

於是,他撿起帽子離開了老石屋。哥本哈根正在門外等著他,就在他那粗笨的針線活所示的那個位置。他們兩個都非常高興。隨後,威靈頓公爵騎上馬回到了石墻村。

公爵大人確信,在那座河流環繞的屋子裏他沒受到任何傷害。在此後的生涯中,他當了外交家、政治家、大不列顛首相,但是他越發覺得一切努力都是徒勞。他曾對阿布斯諾夫人(一位密友)說:“在歐洲戰場上,我是命運的主人,但是身處政壇,我必須討好他人、委曲求全,我好像已經變得全身僵硬了。”

令阿布斯諾夫人不解的是,說這話的時候,公爵大人看起來竟然畏懼不安且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