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平亂南蜉北冥興(第5/19頁)

沅蘿憋出細如蚊鳴的一聲來:“在他那兒,等過些天去北冥城見到暝,你就看得到了。”

魘璃笑道:“就算我沒看到,也能猜到那個小木人是什麽模樣……”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得一陣展翅聲,一只灰色的鷂子落在了她身後的車轎頂上,展開雙翅,露出腳上束著的一個小小的竹管來,也不避人。早有一個近身的侍從上前捉住鷂子取下竹管,抽出一根撚子,直接呈了上來。

魘璃展開撚子,卻是一條輕薄的絲絹,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幾行小字,是她事先安插在南蜉洲的探子傳來的信息。南蜉洲有變,因為一夜之間沙幕糧倉起火,損失慘重,而藤州遺民首領葉赫的小孫子參摩不明不白 地死在了火場之中,被燒為焦炭,沙幕與藤州的遺民即將火拼……

魘璃自打上次納賦之季見過烏伮,知道魘桀在對待沙幕遺民時的立場是什麽樣子,也就早預料到此番納賦之季必然有事,故而才會有此行的安排,想要在恰當的時機,以北冥城的浮土造田和新政,去吸引一些被魘桀所排擠,換不到容留令,不能再在南蜉洲立足的沙幕遺民,以充裕北冥城,卻不料陡然間南蜉洲鬧出這麽大的事來。

原本沙幕部族客居南蜉洲已有一千七百年,已經形成了一套內部管理的規矩。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繳納沙幕部族所持有耕地的田賦,保證每一個族人都有足夠的份額以換取容留令,然後是所有族人半年的口糧,一直以來都是待收獲之後,先行入庫造冊,然後統籌分配,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尋常時候,糧倉附近都有專人看守,對於火患一向格外小心,就算是埋鍋造飯,也是遠離糧倉一裏開外,按理說是絕無可能起火。

藤州遺民群居之地在南蜉洲靠南的部分,原本與東面的沙幕遺民互不侵擾,兩部的邊界是人工開鑿的一條河渠,名為相安,寓意相安無事,互不侵擾。相安河兩邊有無數大大小小的溝渠連通南蜉洲的耕地,水網就好似血管一樣,有粗有細,相互關聯,保障著南蜉洲的收成。近百年來,因為藤州部族繳納的田賦更多,所以不知不覺間藤州所持有的耕地範圍已經超過了相安河。關乎各自的生存,所以兩部之間近些年為了爭奪資源,時有摩擦。但有兩部的首領約束,總算也沒有結出什麽大

的仇怨來。直到出現這次事件的導火線——藤州首領葉赫的小孫子參摩陡然失了蹤。

參摩還只是個頑童,原本在外胡鬧搗蛋也是有的,可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所以第二天所有的藤州部族就在南蜉洲四處尋找,皆一無所獲。沙幕遺民的首領圖巴出於道義,也派人幫忙尋找,然而依舊徒勞無功。

南蜉洲雖大,一個小小孩童卻不可能一個人跑太遠,也有人懷疑是去海邊玩耍,被浪卷走了……

正到處傳得沸沸揚揚,剛入夜,沙幕的糧倉就莫名其妙起了火。火隨風勢,燒得沸沸揚揚,夜空都被染紅了半邊天。雖然所有人都趕緊引水救火,撲救及時,可沙幕的糧倉依舊損失過半,這也就意味著待沙幕交清賦稅之後,就沒有辦法維持那麽多人的口糧。

更離奇的是,在半夜裏清理出來的火場中,發現了一具燒焦的童屍,雖然早已面目難辨,身上的衣衫也燒得一幹二凈,但那具童屍脖子上掛的一把鑲嵌金珠綠玉、浮凸藤州蔓藤族徽的火鐮,卻是葉赫之物。如此也就確定了死者是參摩,而他身上並無外傷,身邊還有幾塊火石。看上去似乎是他潛入沙幕糧倉,點火引燃裝著糧食的麻包袋,引發的這場大火,結果火勢太猛,就連他自己也一並燒死在裏面……

這件事情一抖出來,當場就發生了抓扯。沙幕部族責怪藤州部族派小孩燒毀半數糧食,居心叵測;而藤州部族卻覺著參摩死得蹊蹺,口口聲聲要尋沙幕報仇。主理南蜉洲的二皇子魘桀卻不願介入這場紛爭,放出話來讓兩部派遣要人,於西面的海祭台會談,勒令以和為貴。

然而在這樣的局勢下,無人鎮住場面,失去一半糧食、前途未蔔的沙幕部族與被仇恨沖昏頭腦的藤州部族怎麽可能好好坐下來協商解決?口角是必然的,繼而動武,藤州首領葉赫悲憤之下沒了輕重,與圖巴發生推撞,不料抓扯中,圖巴不慎踩空,摔下了幾丈高的海祭台,白白送

了性命……

魘璃手上的雖然是剛剛收到的訊息,但此地離南蜉洲尚有四百裏遠,鷂子飛得再快,這也是三五個時辰以前的消息了。倘若只是死一個孩童,燒掉半倉糧食,這事尚有轉機,然而圖巴一死,沙幕豈可善罷甘休?她沒忘記烏伮是圖巴的兒子,雖然只是跟烏伮打過兩次交道,但對這個人的了解頗深,烏伮是南川大營之中沙幕流民營的首領,就懷古道中的表現而言,他的族人是相當信服於他的,且烏伮善於帶兵,這三五個時辰可能南蜉洲那邊已經出了更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