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案

詭異的失魂事件已經發生四十四起,不知道下一個受害者又會是誰。

根本無法采取防範措施,因當事人來自不同國家、種族,條件千差萬別,無論怎麽以統計和邏輯入手去分析,都得不出任何有意義的結論。

美國境內、歐洲、中國大陸、港台都有數起,日本最為嚴重,其次是印度地區。

在傳媒極為敏感的香港地區,此類訊息傳出後引起民眾的恐慌,類似的信息和電話幾乎要把相關的警察熱線打爆。

“暈倒後再也沒有起來。”

“能夠聽到聲音似的,搖動他也能有反應,但眼睛總是閉著,不肯睜開的。”

“突然就不認識家人了。”

諸如此類。

特別成立的專項行動小組一開始非常慎重地對待類似的報料,結果跑去一看,大部分都是普通的中風,或者無意中撞擊到重物導致腦震蕩。

能夠說的只是:請務必不要和八十歲以上的老人進行舉重比賽。

他舉不起來會氣得暈倒,舉起來了會累得暈倒。

無論輸贏,結局都對公共醫療的應急處理能力提出莫大挑戰。

擁有警察隊伍中最高學位的藤雪,擔任該專項小組的組長,從上任伊始,她最強烈的感覺就是氣急敗壞,但下次接到類似的電話,還是要第一時間奔過去確認——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實在太令人摸不著頭腦,受害人無端失去意識,一切生命體征都正常,腦部的基礎活動也好端端地維持著,但是無論怎麽刺激或呼喚,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五分鐘前又發生一起,值班警員得到消息,立刻上報,藤雪從睡夢中被組員叫起來,忍不住爆粗大叫:“頂你個肺,有沒有搞錯!”

這是她三四天以來第一次躺下合上眼。

如果藤雪不當警察,最適合的工作是進娛樂圈,上一屆港姐選舉,她手下的夥計居然真的拿她的身材標準去和十佳逐個比較,得出結論是她的綜合分絕對勝出。這樣一個大美人,現在坐在警隊的辦公桌上,頭發蓬亂,滿眼通紅,怒氣沖沖瞪著手下人發飆,不可謂不折墮。

但組員既然夠膽叫醒她,當然有備而來:“大人物,大人物中招!!”

的確是大人物,孫家富可敵國,三代單傳,得一個男丁,今天早上暈倒在餐桌旁,就此人事不知。

藤雪拿個橡皮筋把頭發紮在腦後,驅車趕去淺水灣孫氏豪宅。一進去滿屋子哭聲,孫小寶衣履整齊,是要去上學的模樣,躺在自己床上,宛如熟睡。

藤雪一望,腦門上轟隆一聲響,立刻知道這回來了真的。

無論真假,處理程序都一樣,給所有在場的人做好記錄,請醫療支持組進行全面身體檢查和數據記錄,之後拿回辦公室比較——盡管所有案例的比較結果其實都毫無意義。

這就像做著徒手在空氣中摘取氧分子一般的工作,藤雪覺得筋疲力盡。

從孫家回警局的路上,她接到上司電話。

“即刻來我辦公室。”

對工作痛恨而失望的時候,上司是比微波爐裏的蟑螂還可惡的東西。

她正要找借口,拖一拖緩和心情,對方似乎明白她的想法,直接說:“這單Case移交給亞洲獵人聯盟,你過來做一下交接。”

藤雪對亞洲獵人聯盟的名字不陌生。

過去若幹年中有幾樁驚天大案,一旦警方需要得到某至關重要的證物或證人而實在無從著手時,就會委托獵人聯盟代勞。

藤雪的位置不上不下,上不到直接和他們的人打交道,但也沒有下到對他們的存在和辦事效率一無所知——那絕不是普通的私家偵探所那麽簡單。

有一樁涉及黑社會內訌的連環殺人案,關鍵證人被兇手所屬的幫派藏到法屬圭亞那的原始森林中,和一群伐木工住在深山裏。

在開庭前七小時才聯系到獵人聯盟,對方接下這個委托之後,在開庭前三小時把證人完整無缺地帶進監獄。

法屬圭亞那原始林區到香港的行程,用任何現有的交通工具都不止四個小時,而監獄的看守對於對方如何進入到重刑犯看守樓,更是完全不知情。

他們索價極昂,不受公權力節制,特立獨行。

但事實證明他們夠資格。

藤雪推開上司辦公室的門,第一眼就看到墻角沙發裏坐的人。

男人,中等身量,容貌非常普通,丟在人群裏嗖就要消失不見。外面是合身的亞麻色夾克,藤雪訓練有素的眼睛觀察到他裏面所穿的黑色緊身衣頗為奇特,那種黑色毫無光澤,似乎連視線都會從它上面滑開不見,貼在穿者的身上,發散著詭異的、活物一般的感覺,仿佛有呼吸。

看到藤雪,男人嘴角露出得體的笑容,站起身主動伸出手:“你好,我是十鹿,來自亞洲獵人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