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遺囑(第3/3頁)

沒有人聽過瑟夫萊的語言:在司臯斯羅羿的奴役下,他們似乎遺棄了古老的母語,轉而使用以周圍的人類語言為基礎創造的黑話。可斯蒂芬突然覺得,他所拿的這本書裏用的就是瑟夫萊語,因為鉛紙上篆刻的模糊字母是他從未見過的。它圓潤而美麗,卻全然不為人知。

至少他看完第一行前就是這麽想的。這句話裏有些地方很眼熟。他從前見過這種字體,只是經過簡化,也不夠圓潤,但卻清清楚楚地刻在石頭裏。

刻在最古老的維吉尼亞墓碑上。

他眨了眨眼,那行文字的內容一下子吸引住了他。

“我的日記和遺囑。維吉尼婭·戴爾。”

他忍住一陣喘息。他來這兒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回這本書。他在這不為人知的山脈內部尋找阿爾克也是為了它,因為他覺得這樣的寶物一定藏在那裏。

或許它不是真品。或許贗品有很多本。

他雙手顫抖著把匣子拿到其中一張石桌上,點亮一盞燈,又找了些牛皮紙、筆和墨水來做筆記。等一切準備就緒,他戰戰兢兢地舉起第一頁鉛紙,拿到燈光下。刻痕已經模糊,難以辨認,而那種維吉尼亞文字又古舊至極。要不是他擁有聖者賜福的感官,恐怕根本沒法看懂內容。

我的日記和遺囑。維吉尼婭·戴爾。

父親教過我書寫,可要找到可供書寫的媒介和機會非常困難。我就不寫廢話了。父親因膽囊腐朽潰爛而死。這是他唯一的悼文,是在他所預料的那一年寫下的。

安納尼亞斯·戴爾

良夫與慈父

生1560,卒1599

我又找到了幾張鉛紙。

父親說過,我應該寫字,可我不知該寫什麽才好。

我是維吉尼婭·戴爾,是個奴隸。要不是父親教過,我根本不會知道這個詞。他說沒人用這個詞,是因為沒有其他處境可供對比。這兒有主人,有我們,別無其他。可父親說過,在我們的家鄉,有些人是奴隸,有些不是。我原先以為他的意思是其他世界裏也有主人存在,但那不是他的意思,盡管他說我的說法也沒錯。

我從五歲起就和主人一起生活。我努力取悅他,如果我做不到,就會受到傷害,有時這也會取悅他。他叫我愛荷麗(拼寫是我自己編的),意思是“女兒。”主人們沒有自己的兒女,可我的主人有過很多人類兒女,盡管每次只有一個。我找到過其中很多人的骸骨。

我睡在他房間裏的一塊石頭上。有時他會連續幾天忘記給我吃的。他每次長時間離開,就開著門,讓家裏的其他人來照顧我。每到那時,我時常能見到父親,因為他們會把他偷偷帶去外庭。我也有老師,他們教導我如何用滑稽的言行取悅主人,提醒我從前的司臯斯羅羿兒女為何丟掉性命。有時我還能學到別的一些東西。

這就是第一頁的最後一句話。他拿起鉛紙,翻到下一頁,卻發現它不一樣了。字跡完全相同,可書寫者卻並非只有維吉尼婭,所用的也不全是維吉尼亞語。

“就像門徒書,”他喃喃道,“一篇密文。”

他擡起筆,準備開始翻譯,卻訝異地發覺自己的手在閱讀期間就已有所動作。他看著自己寫下的句子,脖子上汗毛直豎。那是用衛恒語寫的,筆跡是種棱角分明的草書,完全不像他的風格:

山裏有可怕的東西。它對你不懷好意。

別把找到這本書的事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