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伯爵夫人的訪客(第4/4頁)

“他曾對我伸出援手。我不了解這裏的語言,而當我迷路時他幫我走上了正道。”

“或許是這樣。又或許他只是讓你相信自己迷了路。我打算派位仆役與你隨行。他絕對值得信賴,並且可以充當你的向導和翻譯。他還可以為你攜帶口糧。”

接著她笑了。“去吧。你可以從前門離開。不會有人看見,也不會有人阻攔。”

“那你呢?”

“別為我擔心,我處理善後。”

尼爾再度凝視她片刻,隨即點頭。

正如伯爵夫人保證的,他在大廳和宅院內裏除了她自己的仆役外,沒有碰上任何人,而那些仆役也只是禮節性地鞠躬和點頭,始終保持緘默。

外邊的庭院裏,暴風等在那兒,旁邊有一匹黑色的小母馬,以及一匹背著幹糧的棕色閹馬。在它們身邊站著個男孩,他穿著棕色馬褲和白色襯衣,身披黑色長馬甲,頭戴一頂寬檐帽。

“請上馬吧,閣下。”男孩說。他說的是略帶口音的王國語。語氣聽起來像在諷刺。

“感謝你——”

“您可以叫我瓦賽托。”他對馬兒們點點頭,“一切就緒。我們能走了嗎?”

“我想可以了。”

“好。”他跳上坐騎的背,“勞煩您跟著我吧。”

月光輕吻之處,大地成了暗淡的金色,而未能得她青睞之地,暗影詭奇。一些影子仿佛黑暗的銹跡般四處蔓延,另一些則像是因火燎而泛黑的青銅,又或是綠色的銅銹。就好像有位巨人打造出了鋼鐵的世界,卻任它被風吹雨淋了許久。甚至連星辰看起來都仿如鋼鐵,而瓦賽托——當他展露出帽檐下的臉龐時——更仿如金幣上刻出的浮雕側像。

尼爾從沒見過這樣的夜晚。他覺得自己應該感謝它,可那色彩斑斕的影子仿佛根根豎立的致命鋼翎,只屬於夜晚的聲音在兩人身邊散開,讓他們能夠聽見些別的東西——跟隨在後的某些東西。“你聽見那聲音了沒?”他問瓦賽托。

“那沒什麽,”男孩回答道,“肯定不是你那些騎士朋友。他們準會跟你一樣丁零當啷響個沒完的。”他淺淺一笑,“不過你有雙好耳朵。”

幾個鐘頭之後,他們在一間柳林遮蔽下的棄屋前停了下來,開始輪流休息。尼爾悶悶不樂地站著放哨,看著陰影隨明月落下而變幻,偶爾會發現某道影子移動的方式超乎尋常。

狗兒在遠處吠個不停,仿佛在悲慟月落。拂曉後不久,他們繼續踏上前往北方的旅程,尼爾精神委頓,而他的同伴卻似乎興高采烈且神采奕奕。瓦賽托個頭小巧,膚色黝黑,有一雙棕色的大眼睛,還有一頭齊耳的碗形碎發。他的騎術仿佛是與生俱來,而他的坐騎——盡管也很小——同樣神采奕奕。

到正午時分,他們越過了一條小河,又經過一座山頂小鎮。三座高塔坐落在紛亂的屋頂之中,而田野綿延至路邊,直至更遠處。房屋與旅店出現得更加頻繁,最後幾乎將道路圍得嚴嚴實實,隨後又開始逐漸減少。林地在路邊漫延,有時雪松與月桂甚至構成了陰暗而氣味芬芳的通道。

“離澤斯匹諾還有多遠?”尼爾不安地發問。

“十晟佩裏奇。我們明天就能到達。”

“伯爵夫人跟你說了些什麽?”

“你在尋找兩個女孩,一個紅發而另一個是金發。她們應該和卡佐和查卡托在一起。”

“卡佐和查卡托是誰?”尼爾問道。

“伯爵夫人以前的客人。”瓦賽托回答。

“他們為什麽跟那些女孩在一起?”

“卡佐在追求其中一位。修女院被燒那天,卡佐和查卡托也不見了。我發現了他們留下的一些痕跡。”

“你發現的?”

“是的,”瓦賽托回答,“是我。”

“而你認為他們在一起?”

瓦賽托轉動著眼睛。“有三道足跡,兩道小,一道大,都被騎馬的人追著。他們在某個廢墟前碰頭,有另一個人加入——是查卡托,他的鞋底都磨穿了。他們跟那些騎手戰鬥,並且勉強獲勝。四個人一起離開。”

尼爾盯著瓦賽托看了好一會兒,評判著他語氣中的威嚴。

“你比我想象的要年長。”他說。

“也許吧。”瓦賽托回答。

“而且你不是男孩。”

瓦賽托回以一抹自得的淺笑。“我還以為你永遠發現不了呢,”她說,“住在北方一定會讓人變笨。不過這兒的人也不見得聰明多少。”

“你打扮得像個男孩。你的發型和男孩一樣。而伯爵夫人提到你的時候用的是男性稱呼。”

“的確,是那樣,而她也是這麽說的,”瓦賽托說,“關於這個話題還有很多可講。但此刻我們有些別的事需要擔心。”

“比如?”

作為回答,一支利箭在尼爾頭顱側面僅僅一碼處掠過,砰地刺入一棵橄欖樹的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