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水、血,以及濃稠之物 ⅩⅩⅤ 十年前 洛克蘭大學(第2/3頁)

看來情況不太妙。

他分明感覺到自己快死了。今晚第二次。他的雙手疼得要命,是先前緊抓把手的緣故,有骨折的可能。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呻吟,而且頭痛欲裂,或許是生了重病。正當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他一下子關掉開關。痛感瞬間消失。他稍事休息,等緩了過來,便在燈光的籠罩下直起身子。什麽都感覺不到了。此時此刻,沒有神奇可言,也沒有美妙可言。他仰起頭,笑了起來。不是狂笑。連大笑都不是。

是一種咳嗽似的笑聲,一種驚訝的喘息聲。

然而,即便他的笑聲再大一些,也不會有人聽見,因為警笛聲太響了。

兩輛警車呼嘯著停在他面前,維克托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倒在水泥地面,銬上雙手,戴上黑色的頭罩,然後被塞進警車後座。

頭罩的觸感還挺有趣的,但維克托非常不喜歡眼睛被蒙住的滋味。警車轉彎時,因為沒有視覺的提示和身體的調整,他重心不穩,差點翻倒。他們似乎是有目的地快速轉彎。

維克托知道自己可以反抗。碰都不用碰,甚至看也不用看,他就能打敗他們。但他終究沒有采取行動。

警察正在開車,沒必要冒險傷害他們。雖然可以關閉自己的痛感,但並不代表他不會死於車禍,所以他盡可能地保持鎮定。還是那麽輕而易舉,盡管發生了如此糟心的事情。這樣一來,他倒是手足無措了——身體的痛感缺失導致精神的恐懼缺失,真讓人憂喜參半。如果維克此時不是坐在警車後座上,他一定要記下來供論文使用。

汽車突然掉頭,維克托一下子撞上車門。盡管不疼,他還是本能地罵了一聲。手銬嵌進肉裏很深,他感到有溫暖濕潤的液體流到手指上,於是決定調低閾值。毫無知覺有可能導致受傷,而且他不是伊萊,無法迅速自愈。他開始調動感官。只要降低一點點,然後——

維克托喘著氣,腦袋靠在座椅上。手腕被鐵器割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隨著閾值不斷下降,痛感逐步升高。他緊咬牙關,試圖找到平衡點,找到正常的位置。這種感覺非常微妙。不是打開或關閉那麽簡單,而是在整個範圍內進行調節;那也不是開關,而是一塊有數百條刻度線的儀表。盡管蒙著頭罩,他仍閉上眼睛,在麻木與正常之間反復摸索。手腕的疼痛逐步鈍化,不再是火燒火燎,而是更接近僵硬的感覺。

他還需要適應。

警車終於停下來,車門打開,有人引導他下了車。

“能取下頭罩了嗎?”維克托沖著黑暗問道,“你們不是應該告知我有什麽權利嗎?莫非我沒聽見?”

那人把他往右邊推去,他的肩膀擦過一堵墻。難道是校園警察?他聽見門打開的響動,感覺周圍的聲音有了些微變化。從回音上判斷,這間房沒有什麽家具,墻面光滑。一把椅子被拖開,發出尖銳的摩擦聲,有人把維克托按到椅子上坐下,解開半邊手銬,又將他的雙手銬在一張鐵制的桌子上。腳步聲漸行漸遠,消失了。

房門關上。

四周一片寂靜。

房門打開。有腳步聲慢慢靠近。頭罩終於被拿掉了。房間裏非常非常明亮,一個男人坐在他對面,肩寬體闊,發色烏黑,神情嚴肅。維克托四下張望,發現審訊室比想象中更狹窄,還有點破舊,外面上了鎖。在這兒耍花招純屬白費力氣。

“維爾先生,我是斯戴爾警探。”

“我以為頭罩只用來對付間諜和恐怖分子,還有垃圾動作片也會用。”維克托示意放在兩人之間的那堆黑布,“這樣做合法嗎?”

“我們的警員受過訓,知道如何根據當時的形勢自保。”斯戴爾警探說。

“我看他們一眼也會造成危險?”

斯戴爾嘆了口氣:“你知道什麽是超能者嗎,維爾先生?”

聽到這個詞,維克托感到脈搏有所響應,周圍的空氣微微嗡鳴,但他吞了吞口水,強行恢復平靜。他略一點頭,答道:“我聽說過。”

“你知道如果有人提到超能者,會發生什麽事嗎?”

維克托搖頭。“每次有人撥打911,提到這個詞,我就得從床上爬起來,一路趕到警局,把事情查清楚,不管這些報警電話是孩子們的惡作劇,還是流浪漢的瘋言瘋語。我得當真處理。”

維克托皺起眉頭:“很抱歉有人浪費了您的時間,長官。”

斯戴爾揉揉眼睛:“是嗎,維爾先生?”

維克托拘謹地笑了笑:“您可別當真了。有人說我是超能者——”他當然知道是誰說的,“您還相信他們的話?那我到底有什麽超凡能力?”維克托站起來,手銬仍牢牢固定在桌上。

“坐下,維爾先生。”斯戴爾裝模作樣地翻閱文件,“那位報警的學生,卡代爾先生,還說你承認了謀殺女學生安吉·奈特的犯罪事實。”他擡眼看了看維克托。“所以,即便我不願意深究超能者的事情——倒不是說我真要這麽做——可都有屍體了,我的態度再嚴肅也不為過。因此我們已經著手辦理洛克蘭工程學院的案子了。那麽,報案人所述情況都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