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夜】 火間蟲入道 [34](第4/10頁)

這麽認為的是(夢中的)巖川呢?

還是(做夢的)巖川呢?

毫無疑問地,不論(夢中的)巖川還是(做夢的)巖川都是巖川自己。

“是的——您總算注意到重點了。”少年說,“您只是想老老實實地生活,什麽也沒做卻受到挫折,有所損失,吃虧上當,所以你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沒錯吧?您的確如此認為吧?”

或許——真是如此吧。

“即使您想立功卻被阻撓,被從中奪走,可是換你阻撓別人強取功勞時,又遭人白眼。”

少年說完,注視著巖川的眼睛。

“——難道不是嗎?”

的確如此。

老老實實累積愚昧的行為也不會有收獲,再怎麽老實,愚昧的行徑終究只是愚昧的行徑。缺乏深度的事物再怎麽累積還是淺薄。因此將所有甜美的果實采走的永遠是那些聰明的家夥、有才能的家夥、長袖善舞的家夥與好攀關系的家夥,就這層意義說來,母親的苦勸與父親的忠告絕非毫無意義。

但是——

行事狡猾就好嗎?卻又不是如此。同僚輕蔑狡猾的巖川,明明所作所為都一樣,卻沒人尊敬他。

不對——巖川並不是為了人尊敬才這麽做的……但他也想受人尊敬。他想被人捧上天,這是事實。

但是——比起這點——

他真正想追求的——

其實巖川自己也不明白,只不過——

“您很不甘心吧?”

少年說。

“明明大家都一樣狡猾,同樣做壞事,他們受人贊揚,而您——卻不同。”

——只有我——不同?

“是的,只有您不同——難道不是嗎?您一做壞事就受到周遭一致的批評,一耍詐就引來侮蔑的目光——雖說只有您如此認為——我說得沒錯吧?”

是的——

巖川不知不覺間成了刑警——明明從來沒想過要當刑警——

父親留下比山高的悔恨與比海深的妄想死去,而巖川則莫名其妙地當上刑警。

但是……

但是母親仍不時叮囑他要出人頭地。

母親責備他——忠實執行一般警察勤務、在交通課浪費了好幾年歲月,是無能飯桶。

母親譏諷他——為了生病的母親忍辱負重工作實在愚鈍至極。

母親瞧不起他——你這樣也算爸爸的孩子嗎爸爸若地下有知一定會氣得哭了爸爸很偉大爸爸賺了很多錢爸爸受到大家尊敬你一點也不像他。

母親貶低他——我沒養過這麽愚蠢的孩子你從不努力你是個懶惰鬼。

母親咒罵他——你從不懂得奉養我照顧我關懷我你是個不孝子。

母親總是責備他譏諷他瞧不起他貶低他咒罵他。

從來不曾贊美他。

她從來不會贊美他的勤勉。

就只會妨礙他想勤勉工作的心情——

所以,巖川下定決心要變得狡猾。就這樣,他爬上了更高的地位,轉調到刑事課,這時他才總算覺得自己稍微厲害了點。

但是母親還是不贊美他,而遺照裏的父親照樣不斷地抱怨他。

什麽好事也沒有——巖川對少年說。

大家都說他狡猾、過分、死不認賬。

明明自己就只是想認真工作而已——

與上司女兒相親結婚,巖川稍微地位變高了,但周圍人卻更露骨地看不起他。巖川很快就察覺眾人的蔑視。

——母親在她死前最後一刻仍然看不起我,直說我沒用、愚鈍。

——她的一生想必很不幸福吧,我的確是個不孝子——

少年笑眯眯地說:

“可是您——前陣子升遷了吧?不是嗎?”

升遷,升等。

——嗯,我習慣了,習慣狡猾,習慣同僚的冷漠目光,才總算爬到警部補的位置。

“那不就好了?”少年說。

嗯,這樣就好了——巖川原本打算如此回答。

但是出口的卻是嘆息。

“覺得■■嗎?”

聽不清楚。

或許真的是怕■■吧——

自己回答了什麽?

少年語氣輕快地說:

“別人並非對您報以誹謗與侮辱的目光,那是嫉妒與羨慕的眼神呢。您是對的,有必要覺得痛苦嗎?”

或許是吧。

“如果覺得痛苦,理由就只有一個,您很怕■■。”

聽不見。

“您很怕■■,對吧?”

或許如此。

就是如此啊,腹中的老頭子說。

是誰?

你是誰?

這家夥怕■■怕得不得了呢。

所以——

“住口,那——”

那並不對,不是這樣——哪裏不對?

巖川思考。少年笑了。

“有趣,真是非常有趣。那麽,巖川叔叔,我告訴您一件好消息吧,那個鷹番町當鋪殺人事件的犯人是——”

當鋪殺人事件的犯人?

“別說別說,別說出來。”

“犯人就是……”少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