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倫巴底監獄中的生活,對於瑞博來說,並沒有令他感到不適。除了親友不能夠探訪住在監獄中的囚犯之外,倫巴底監獄和其他監獄比起來絕對可以用豪華兩個字來形容。

倫巴底監獄之中甚至有專門的傭人來為他們鋪床疊被。監獄中的夥食也按照囚犯們各自的喜好。即便連瑞博這樣口味獨特的人,倫巴底監獄的夥食也能夠令他滿意。在這寒冬臘月之中,居然還能夠提供品質絕佳的海鮮,連瑞博也不得不佩服那位廚師長的神通廣大了。倫巴底監獄的守衛出了巡邏之外,從來不打擾囚犯們的生活。

倫巴底監獄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便是,放風的時間特別長。因為關押在這裏的都是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社交早已經成為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早餐後的散步,早茶,午餐,午茶這都是貴族圈子裏面流行的時尚。在倫巴底監獄之中,這種時尚並沒有被禁止,只是時間稍稍縮短了,不過晚餐和晚餐之後的娛樂時間,仍舊很長。

只用了一天時間,瑞博便和這裏的大多數人混熟了。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倫巴底監獄中關著的人物,並非如他想象的那樣全都是不容於世的哲人和思想家。反倒是有不少出了差錯或者貪汙公款的官員被關在這裏。更有很多豪門世家將他們不成器的子弟送到這裏來。倫巴底獄就像是一個大雜燴,上流社會形形色色的人都可以在這裏看到。當然裏面也確實關著一些對宮廷和內閣不滿的人。不過說他們是思想家卻有些過頭,這些人頂多算得上是持不同政見者。三天之後,瑞博便對這些人感到失望了,他情願躲在囚室裏閱讀哪些書籍。

倫巴底監獄擁有一個相當不錯的圖書館,每天早茶時間,圖書館對囚犯們開放,瑞博借了很多他感興趣的書籍。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的瑞博,放棄了那些無聊的社交聚會,除了晚餐之後,他會在頂樓繞著囚室轉上幾圈,散散步以外,瑞博甚至很少走出囚室。

寧靜的監獄生活,並沒有令他感到不舒服,如果說有什麽事情讓他討厭的話,就只有隔壁那個被眾人稱為“瘋子”的鄰居。瑞博越來越感到,那個老頭確實瘋得厲害。

那位瑪格勒·杜米麗埃先生是個精力充沛的老頭,倫巴底監獄常常回響著他那中氣十足的咆哮和怒罵聲。更可惱的是,這個“老瘋子”還是一個日夜顛倒的家夥,他神氣活現的時候,往往是其他人睡得正香甜的時候。瑞博常常從睡夢中驚醒,然後便聽到瑪格勒·杜米麗埃先生那沉重的腳步聲。這樣的事情,每天晚上都要重復五六次,弄到最後,瑞博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他甚至在考慮,是不是也改變一下生活習慣,白天也像“老瘋子”一樣躲在房間裏面睡覺,晚上再出來走動。瑞博最終決定和那位杜米麗埃先生面對面地好好談談,也許他能夠說服這個“瘋老頭”。

這天晚上,吃過晚餐,瑞博和往常一樣在頂樓轉來轉去,還不時地和旁邊的守衛閑聊幾句。樓下則傳來陣陣喧鬧聲,現在是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間。散了一會兒步之後,瑞博走到那位杜米麗埃先生的囚室門口。房間裏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顯然那位杜米麗埃先生已經從他的睡眠之中蘇醒了過來。瑞博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兒,門被打開了。

一個身材矮小,頭發蓬亂,帶著厚實的寬邊眼鏡的小老頭站在門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您是瑪格勒·杜米麗埃先生?我叫瑞博·梅丁·拜恩迪特,是您的鄰居,我就住在您的隔壁,我想,作為鄰居我們應該互相了解。”瑞博謹慎地挑選著字眼,因為他聽說過,瘋子是很不容易交流的一種人。

當瑞博說話的時候,那個老瘋子一直盯著瑞博的靴子,眼睛一眨不眨,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道:“你是從南方來的?”

瑞博微微一愣,他不知道老瘋子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情,難道老瘋子打聽過他的事情?

“我原本住在南港,不過,應該算是瑟思堡人。”瑞博解釋道。

“南港?麥爾·道芬混得怎麽樣?”那個老頭問道。

“閣下認得麥爾·道芬先生?”瑞博驚訝地問道。

“是我在問你問題,你至少應該先回答我。”那個老頭不滿地說道,為了增強語氣,他的手指直指瑞博的鼻子。

“這個……麥爾先生現在是南港商業聯合會的理事長,應該算是混得不錯吧。”瑞博諾諾地說道。

“這種事情還用得著你說?南邊除了賊頭,也就只有麥爾能夠算得上人物,那時候,我並沒有看到南邊有什麽能夠超越他們倆的人。想必現在也是一樣。”老頭自言自語說道。

瑞博驚詫地看著小老頭。老頭剛才提到的賊頭,肯定是指海德先生。瑞博絕對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一位深知海德先生底細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