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收割

四周的墻壁長滿青苔,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發黴的味道,除此之外還有鐵銹味和腐臭味,耳邊隱約可以聽到流水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吱吱的老鼠聲。

這是一座監獄,一座陰暗的水牢。

此刻水牢裏沒水,還沒到漲潮的時候。

這座牢房建造在海邊,漲潮的時候,水位就會上漲,整間牢房就會泡在水裏。

不過水位並不高,只到膝蓋的部位。漲潮時的水冰冷刺骨,等到水退下去後,被風一吹,身體又會冷得發抖。

雖然說是牢房,實際上這個地方和絞索架、斷頭台沒什麽兩樣,甚至比它們更加可怕,更加惡毒。

只聽一陣鎖鏈的碰撞聲響,水牢的大門打開,一個人走進來。

那是拉佩,此刻他又恢復回塔倫路上的模樣,臉型輪廓沒變,但是看上去有二十幾歲。

水牢裏靜悄悄的,裏面的人全都在等死,對外界的一切早已沒了反應。

拉佩在那些茫然無神的囚徒間走著,他的目標是最裏面角落的人。

在水牢的最裏面躺著一個滿頭白發,臉上滿是胡渣,身上穿著單薄的襯衫,骨瘦如柴,已經出氣多過進氣的人。

“貝內爾子爵。”拉佩輕聲喊著那個人的名字。

貝內爾子爵睜開眼睛,他看著拉佩,好像完全不認識拉佩似的。

拉佩並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貝內爾子爵因為悲傷過度,腦子有些不靈光。他們分開不過一個星期,卻像經歷了幾個月之久,一切都變了。

正如拉佩預料的那樣,這些人大多沒能走過最後的一百公裏,在這段不算太長的路途中,他們遭遇了十幾波強盜,大部分人慘死在路上。

貝內爾子爵的車隊倒是逃過搶劫,可惜當他們好不容易到達德文尼,等候著他們的卻是無盡的苦難。他的妻子死了,臨死前還遭到奸汙,他親耳聽到妻子的哭喊,孩子也被帶走,雖然生死不明,但是他知道兇多吉少。

此刻,貝內爾子爵的心早已充滿痛苦、悔恨和絕望。

“你想出去嗎?”拉佩問道。

貝內爾子爵仍舊是一副茫然的眼神,好半天他微微擡了擡手,有氣無力地問道:“我家還有什麽人活著嗎?”

拉佩遲疑片刻,最終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想撒謊,沒人活著,不只你們一家,其他幾家也一樣。”

“那我還有什麽必要繼續活在人世間?忍受孤獨和痛苦嗎?還是永遠活在悲傷和自責中?”

貝內爾子爵突然間有了一些活力,很顯然這是回光返照。

之前貝內爾子爵心喪若死,但是始終吊著一口氣,不願意死去,就是因為心裏還有那麽一絲幻想,但現在最後一點希望也已經破滅。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當時那樣絕情,恨我不講情面?”拉佩問道。

“不,我一點都不恨你,如果要恨,我只會恨我自己,那是我的選擇,而且我不只錯了一次,還錯了第二次,我不該去德文尼,那是我最大的錯誤。如果我們再往前走幾十公裏,前往塔倫的話,就不會發生後續的那些事!”貝內爾子爵大哭起來。

貝內爾子爵真的很後悔,當初他猶豫過,但是最後他選擇德文尼,因為他賭氣,不願意看到拉佩,沒有想到最後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所以他覺得是自己葬送了全家。

“你還有什麽要求嗎?我盡可能幫你辦到。”拉佩問道。

聽到這番話,貝內爾子爵狂笑起來,漸漸的笑聲變成哭嚎,不知不覺中神情變得異常猙獰。

“我要報仇,你能幫我這個忙嗎?”貝內爾子爵用盡力氣問道。

“怎麽報仇?把德文尼的居民全都殺光?把曾經搶劫過你們的那些強盜全部殺死?”拉佩不會輕易做出承諾。

“你不是一個黑魔法師嗎?你可以把我變成像無頭騎士或者骸骨兵之類的東西,就像那個整天穿著鐵甲,臉從來都不肯露出來的家夥……聽說他活著的時候是大騎士。我沒這個本事,不過殺一般的人應該沒什麽問題。”

貝內爾子爵已經不只是猙獰,他的神情看上去充滿瘋狂,他要報仇,還要親自報仇。

“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我可以滿足你。”

拉佩來的目的就是想把貝內爾子爵轉化成亡靈,不管是兇靈還是怨靈都可以,一道充滿憎惡、憤怒和悔恨,同時又自願為拉佩所用的亡靈。

事實上,為了達到目的,拉佩動用了一些手段,從他進來的那一刻起,就給這座水牢釋放一道迷亂術,讓他說話的聲音裏還帶有催眠的效果。

“太感謝你了。”

貝內爾子爵一臉滿足地躺下來,然後他的臉變得僵硬,雙眼也失去神采。

此時,一道朦朧又黯淡的虛影從貝內爾子爵的身上飄起來,虛影的輪廓隱約可以看出和貝內爾子爵很像,但是五官卻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