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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在一座較晚建成的房屋裏,我們才通過遠古生物衰敗期的壁雕大致知曉了導致城市最終荒棄的那場災難。毫無疑問,盡管緊張不安和前途未蔔使得它們缺乏激情和靈感,但在其他地方肯定還有許多誕生於這段時間的壁雕。果不其然,沒多久我們就發現了能證明其他壁雕存在的確鑿證據。然而,我們親眼目睹的第一組那個時代的壁雕卻成了唯一的一組。我們本打算稍後再來進一步搜尋,但如我所說,後續的發展迫使我們不得不改變目標。另一方面,壁雕的完成時間必定存在下限:古老者久居於此的希望全部破滅之後,它們只能徹底停止裝飾墻壁的活動。結束一切的打擊當然是冰河時代,酷寒統治了幾乎整個地球,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命運多舛的南北兩極。在世界的另一端,酷寒葬送了傳說中的洛瑪和終北之地。

很難準確界定變冷的趨勢究竟在何時降臨南極洲。如今我們將全球冰河期的開始時間定於五十萬年前,但可怖的災禍降臨南北極的時間肯定要早得多。所有的定量估計都有一部分屬於猜測,不過幾乎可以肯定衰敗期的壁雕是在遠不足一百萬年前完成的,石城的徹底荒棄早於更新世的公認開始時間,學界根據地表的整體情況將這個時間定為五十萬年前。

在衰敗期的壁雕中,所有地方的植被都變得稀薄,古老者的鄉間活動逐漸減少,室內出現了取暖設施,冬季的旅行者裹著用來禦寒的織物。我們又見到了一組花飾(在晚期的壁雕中,連續排列的橫向鑲板中時常會插入花飾),講述越來越多的古老者向比較溫暖的鄰近避難所遷移,有一些逃往遠離海岸的深海城市,有一些鉆進被流水掏空的山脈,順著石灰巖的洞穴網絡,前往緊鄰城市的黑暗深淵。

到最後,緊鄰城市的深淵似乎容納了最多的避難者。部分原因無疑是古老者將這片特殊的土地視為神聖之處,但更重要的是這麽做似乎能讓古老者有機會繼續使用蜂窩般群山上的宏偉神廟,將巨大的陸地城市用作夏季居所和連接所有地下空間的中轉站。為了更方便地來往於新舊聚居地之間,古老者修繕了連接兩者的通道,開鑿出幾條從遠古都市直通黑暗深淵的隧洞;經過深思熟慮的分析,我們在沿途繪制的地圖上標出了這些陡峭隧洞的入口。顯而易見,在我們此時位置的可勘察範圍內至少存在兩條隧洞,都位於城市靠近山脈的邊緣,一條在去往古河道的方向上,離這裏不到四分之一英裏,另一條在相反的方向上,距離大約是前一條的兩倍。

在深淵的水岸坡地上也有幹燥的土地,但古老者還是將新城市修建在了水下,無疑是因為它們認為水下更有可能保持溫暖。那片幽暗海洋非常深,地熱能夠保證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適合居住。古老者似乎沒費什麽力氣就適應了部分時間(最後當然是完全)居住在水下,因為它們的鰓始終未曾退化。有許多壁雕描繪它們時常去各處的海底城市探訪親友,還有它們如何在那條大河的深處水底沐浴戲水。這個種族早已習慣了漫長的極夜,因此地球內部的黑暗也不會造成障礙。

盡管藝術風格日益頹敗,但講述古老者在地下海底建造新城市的晚期壁雕還是顯露出了壯麗的史詩氣概。它們科學地規劃施工,從蜂窩般群山的深處采出海水無法腐蝕的石料,從附近的海底城市聘請專業工人,運用最高超的技術建造城市。工人帶來了完成這個全新偉業所需要的一切材料,有可以塑造成磷光有機體提供照明的原生質,也有用來培育搬運石塊的負重者和供洞穴城市驅使的馱獸的修格斯組織。

終於,一座巨型都市矗立在了幽暗海洋的水底,建築風格類似於地面的那座石城,工藝水平相對而言顯得不那麽衰敗,那是因為建築活動本身就蘊含著精確的數學原理。新培育出的修格斯身軀龐大,擁有非同凡響的智慧,使它們能夠以驚人的速度接受和執行命令,也似乎能通過模仿主人的聲音與古老者交流(假如已故的雷克的解剖結果無誤,那應該是一種音域寬廣的笛音),根據口頭指令完成任務,而不是像以前那樣通過催眠暗示。古老者將它們置於牢固的掌控之中。磷光有機體以極高的效能提供照明,無疑彌補了水底所缺少的極夜世界的熟悉輝光。

古老者依然沒有放棄在藝術和雕刻上的追求,但確鑿無疑地顯露出了衰敗的跡象。它們似乎也意識到了自身文明的衰落,在許多地方采取了君士坦丁大帝的政策,將特別精美的古代石雕從陸地城市運到水底,那位皇帝在帝國日漸頹喪時掠奪了希臘和亞細亞最精美的藝術品,為拜占庭的新首都鍍上一層其臣民無法創造出的燦爛輝煌。轉移石雕沒有成為大規模的普遍行為,無疑是因為陸地城市剛開始並沒有徹底廢棄,而等到真正徹底廢棄的時候(肯定在極地完全進入更新世之前),古老者很可能已經滿足於衰敗期的藝術風格了,因此不再認為更古老的石刻擁有更高的價值。總而言之,盡管古老者連同其他可移動物件一起帶走了最優秀的單獨作品,但我們身邊這片萬古死寂的廢墟肯定沒有經歷大規模的石雕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