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時間之影(第3/3頁)

在各所大學逗留期間,我異乎尋常的學習速度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第二人格似乎擁有遠超我本人的智力。我自己也發現我的閱讀和自學的速度堪稱奇跡,隨意翻閱一本書就能掌握其中的全部細節,而我在瞬息之間分析復雜圖表的能力更是無人能及。偶爾甚至傳出了一些惡意醜化的流言,稱我擁有影響他人思想和行為的力量,但我對此非常謹慎,盡量不展露這種能力。

另一些流言稱,與我過從甚密的人士中有多名神秘主義組織的領導者,還有據信與可憎而無可名狀的遠古世界祭司團體有關聯的一些學者。這些傳聞在當時從未得到證實,無疑源於我眾所周知的閱讀取向,一個人查閱各地圖書館的珍本書籍很難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切實的證據也以頁邊筆記的形式存在,能夠證明我仔細研讀了一些書籍,其中包括埃雷特伯爵的《食屍異教》、路德維希·普林的《蠕蟲秘典》、馮·容斯特的《不可描述的異教》《伊波恩之書》那令人困惑的殘篇和阿拉伯瘋人阿蔔杜拉·阿爾哈薩德的恐怖著作《死靈之書》。另外,無可否認的是,在我發生奇異變化的那段時間裏,確實有一波前所未有的邪惡地下異教活動在悄然展開。

1913年夏,我開始顯現出倦怠和興趣衰退的跡象,向多名關聯人士暗示稱,我身上即將發生變化。我提到早年生活的記憶正在逐漸恢復,但大多數聽眾認為我沒有說實話,因為我提供的所有記憶都是瑣碎小事,諸如此類的內容更有可能來自我以前的私人文件。8月中旬,我返回阿卡姆,重新住進克雷恩街上關閉已久的家宅,在這裏獨自裝配了一台極為古怪的機器,所用零件來自歐洲和美國的數家科學儀器生產商。我小心翼翼地保守這個秘密,不讓它出現在任何聰明得足以分析它的人面前。有幾個人親眼見過這台機器,包括一名工人、一名仆人和新來的管家,他們說機器奇特地混合了傳動杆、飛輪和鏡子,僅有兩英尺高,一英尺寬,一英尺長。鑲嵌在機器中央的是一塊圓形凸面鏡。能找到出處的零件的生產商也證實了這件事情。

9月26日星期五傍晚,我打發管家和女仆離開,請他們第二天中午再回來。屋子裏的燈光直到很晚才熄滅,一名男子乘轎車登門拜訪,他身材瘦削,皮膚黝黑,相貌古怪,像是個外國人。最後一次有人見到屋內的燈光是淩晨1點。淩晨2點15分,一名警察注意到陌生人的轎車還停在路邊,但屋內已是一片黑暗。淩晨4點,那輛轎車已經開走。清晨6點,一個猶疑的外國人的聲音打電話給威爾遜醫生,請他前往我的住處,將我從某種特別的昏迷中喚醒。這是一通長途電話,後來追查到了波士頓市北車站的公共電話亭,那位瘦削的外國人自此再也沒有露面。

醫生來到我的住處,發現我不省人事地躺在客廳的安樂椅裏,椅子前方支著一張桌子。拋光的桌面上有一些擦痕,說明曾經承載過某種沉重的物體。怪異的機器不見了,後來也沒有聽到過它的任何消息。毫無疑問,那個瘦削黝黑的外國人帶走了它。圖書館的壁爐裏有大量灰燼,證明自從罹患失憶症以後我寫下的所有材料都被付之一炬。威爾遜醫生發現我的呼吸很不正常,打過一針後才恢復了規律。

9月27日上午11點15分,我劇烈地扭動身體,一度呆板如面具的臉上開始出現表情。威爾遜醫生判斷這種表情不屬於我的第二人格,更像來自我原本的自我。11點30分,我嘟囔著說出一些非常怪異的音節,這些音節似乎與所有的人類語言都毫無關聯。我好像在和某種事物搏鬥。剛過中午,管家和女仆已經回來了,我開始用英語喃喃自語:“……作為所處時代的正統派經濟學家,傑文斯代表了運用科學方法建立聯系的流行思潮。他嘗試將繁榮與衰落的經濟循環與太陽黑子的活動周期聯系在一起,活動高峰期或許……”

納撒尼爾·溫蓋特·皮斯利回來了,這個靈魂在時間跨度上依然停留於1908年的那個星期四上午,經濟學課程的學生們還在擡頭仰望講台上的那張破舊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