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勇氣

客棧常備有生豆漿,只因為有一位推磨的鬼。

余生走到後廚時,見女鬼正圍在灶台上,聞著上面為她準備的宵夜。

這是她用勞動換來的。

女鬼在晚上活躍,到處飄蕩膩後,就會把豆腐提前磨好。

“行了,聞飽就出去吧,別在這兒礙事。”余生趕她。

女鬼直起身子來,惜字如金的一去不回,去上面找房間睡覺去了。

余生把豆漿煮上,用拙劣的刀工把落蘇、蘿蔔一切蔬菜隨便切剁後放在鍋裏煮。

他把豆漿端出去時,兩位木兄正在談天。

“木兄,經年不見君安好?”灰發老頭說,“前番鴻鴿傳書,汝言首上太鬧,難以入眠,今如何?”

白發老叟逗弄肩上鳥一下,道:“久鬧成習,不聽難眠,只是……”

“只是甚麽?”

白發老叟沉吟,許是找不到什麽文縐縐詞兒了,只能道:“不提它們,不提它們。”

他們見余生把豆漿放下。

白發老叟道:“木兄,吾聽休憩之人說,此地白湯甚妙,加糖尤美。”

灰發老頭搖頭,“木兄,吾聽穿行之人說,鹹白湯更妙。”

“哎,甜的。”白發老叟說,“這是常識。”

“鹹的。”灰發老頭說,“揚州人都這麽喝。”

“甜的。”

“鹹的。”

“老不死的,甜豆漿。”白發老叟一拍桌子,“你為什麽老跟我作對。”

“死矮子,鹹豆漿。”灰發老頭爭鋒相對。

余生松口氣,現在終於不用聽他們文不文,白不白的話了。

只是很快余生作了池魚,“汝說,加甚更妙!”

“你們倆嘗嘗不就好了?”余生說。

“嗯,後生言之有理。”白發老叟點頭。

“聽汝一句話,勝吵半天架。”灰發老頭也說。

客棧豆漿常備兩種口味,余生幫他們做了後,倆人各嘗一口鐘意的。

“嗯。”咂摸後,倆人對視一眼,把碗交換過來,又嘗一口。

“汝言之有理,鹹白湯不錯。”白發老叟說。

灰發老頭卻改了注意,“甜豆漿不錯。”

趁他們又吵起來之前,余生趕忙回到後廚忙早點去了。

“小魚兒,來碗豆漿,再來一籠灌湯包。”裏正倒背著走進來。

“呦,已經有客了。”裏正見倆老頭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

余生把豆漿端上,倆老頭輕微的點點頭:誰勝誰負就在那碗豆漿中了。

在他們目光之中,裏正取桌子上的瓷罐,為自己倒一勺醋在豆漿裏。

這是裏正自己摸索出來的。

空氣一時安靜。

在余生又回後廚時,白發老叟攔住他,“小後生,有棋秤沒?”

棋秤?“您要用秤?”余生問。

“否,否。”灰發老頭擺手,“對弈的棋秤,我們要手言幾局。”

大爺,那是棋枰,同平。

至於手言,勉強算是吧。

余生把棋籠和棋枰取出來,倆人就著豆漿對弈起來。

“來來來,我等一決雄雄。”白發老叟執白子,自掛東南角。

“一別經年,不知汝棋藝見長無?”

“去。”灰發老頭把白字推走,“黑白先後。”

他把黑子掛在白子方才所在位置,“樹有長歪,馬有失腳,這次吾贏定了。”

余生聽不下去了,正好隨遇下來,忙去後廚端出亂燴來。

他見隨遇背著行囊,問道:“現在要走?”

“對,三天期滿,我也應該上路了。”隨遇取了一雙筷子。

“不成,不成。”余生搖頭,“一定得等我做出你娘的燴菜來你再走。”

“掌櫃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不必了。”隨遇說。

他夾了一筷子,稍一咀嚼,眼睛一亮。

余生一喜,“是不是你娘的亂燴。”

隨遇道:“有點兒像,很接近,但還差點東西。”

“差點東西。”余生沉吟,山蔥顯然用對了,那還差啥呢?

“你娘的鍋是什麽鍋?”

“陶鍋。”

“我說呢,不許走啊。”余生說一句跑回後廚。

“快下啊。”灰發老頭催促。

白發老叟執子不下,道:“他等方才是否在罵人?”

灰發老頭一頓,道:“粗鄙之人,幸有吾等蓬蓽生輝。”

他們繼續下,余生剛把菜都切好住在陶鍋裏,草兒就下了樓。

“大早上就有客人?”她也驚訝,“你小姨媽找你呢。”

余生點頭,吩咐草兒把隨遇看好了,然後上樓。

待他小樓時,清姨也跟著下來了,束發戴金冠,宛然書生模樣。

她見到對弈的兩老叟,道:“他們什麽時候來的?”

“大早上。”余生說。

裏正已經走了,一枚銅錢擺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