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上有個騎牛的(第2/3頁)

他下棋其實不算差,連師父李義山都評點為“視野奇佳,惜於細微處布局,力有不逮”,別看這話聽著不像誇人,可從李義山嘴裏說出卻是不小的殊榮。

當然,若要說徐鳳年就是棋枰高手,也稱不上,真正的國手,當屬徐鳳年二姐徐渭熊,那才是讓所謂的木野狐名士自愧不如的強悍人物。

徐鳳年推掉早已收官的殘局,倒在床上,讓大丫頭紅薯揉著太陽穴,怔怔出神,二等丫鬟綠蟻見主子心情不佳,也不敢打擾,徐鳳年起身後說道:“你們都先出去,沒我允許,就是徐驍來了都不讓進。”

紅薯生得體態豐滿,肌膚白皙腴美,加上先天體香和舉止嫻雅,不刻意爭寵,反而最為得寵,她下床的時候,徐鳳年笑著拍了一下她臀部,她俏臉一紅,回眸一笑百媚生。

等丫鬟都離去,徐鳳年立即正襟危坐,從懷中掏出大概可以稱之為劍譜的錦帛,這可是老黃的畢生心血,徐鳳年再對武學沒興趣,也要鄭重對待,藏入床底一只材質不詳的樞機盒。

想要開啟盒子,必須一步不差挪動七十二個小格子,盒子堅硬非凡,便是刀砍劍劈,也別想得到裏面的東西,徐鳳年動作嫻熟,閉著眼都能打開這娘親的遺物,將劍譜放入,重新把盒子推進床底暗格,這才躺回大床。

徐鳳年估摸一下時分,那白發老魁怎麽也應該蹲完茅廁,起床出了內室,自己套上錦繡衣衫,喊了聲“黃瓜”,那恨不得此生不再穿黃衣的丫鬟立即去別院拿來三根黃瓜,徐鳳年手裏拿了一根腋下夾了兩根邊走邊啃。

一開始挺擔心老魁院子方圓一裏內都會臭不可聞,走近了才發現純粹多慮,王府的茅房準備香料無數,老魁就是拉屎跟耍刀一般霸道,也熏不到哪裏去。

老魁不僅拉完屎,還洗了個澡,換上一身幹凈衣裳,坐在台階上,低頭撫摸刀鋒,頭也不擡問道:“娃娃,你還真是不怕?”

徐鳳年坐在他身邊,輕笑道:“老黃說你不僅是天下使刀的第一好手,一生不曾濫殺一人,所以我不怕。”

老魁哈哈大笑,搖頭道:“這話一半真一半假了,我不胡亂殺人不假,卻不是用刀最厲害的人。娃娃,你這張嘴,也忒油滑了,我不喜歡。”

徐鳳年嬉皮笑臉道:“只要姑娘喜歡我就成,老爺爺你不喜就不喜,反正揍了武當山的那只烏龜,我們就分道揚鑣,不過老爺爺若還惦念王府的夥食,盡管留下來大吃大喝,歡迎至極。”

老人呵呵一笑,問道:“那武當山師祖,大概幾品?”

徐鳳年想了想,道:“應該不高,只是輩分離譜,三十歲不到的武當山道士,再高也高不到哪裏去吧?何況江湖上也沒他的名號。”

老魁點頭恍然道:“哦,那應當是修大黃庭關的武當山掌教王重樓的小師弟,爺爺當年進入涼地有所耳聞,武學資質倒也平平,但專於道法大術,有些玄奇。”

徐鳳年問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老爺爺打得過?”

老魁灑然道:“小娃娃,爺爺送你一句話,打不打得過,得打過了才知道不是?”

徐鳳年難免腹誹:“這話聽著豪氣幹雲,可結果咋樣,不是在湖底呆了十幾年。”

老魁拿刀板敲了一下徐鳳年的頭,“別以為爺爺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徐鳳年臉上堆著笑,嘿嘿道:“那咱們往那狗屁武當山鬧一鬧?”

老魁猛地起身,身影將徐鳳年整個人都籠罩其中,兩串鎖鏈鏗鏘作響,“鬧!”

……武當山有兩池四潭九井二十四深澗三十六巖八十一峰,五裏一庵十裏宮,丹墻翠瓦望玲瓏,以玉柱峰上的太真宮為中心,八十一峰圍繞此峰此宮做垂首傾斜狀,形成著名的八十一峰朝大頂,千年來無數求仙道者歸隱武當,或坐忘懸崖,或隱於仙人棺,聽戛玉撞金梵音仙樂,看霧騰雲湧青山秀水,留下傳奇無數。

武當是前朝的道教聖地,穩壓龍虎山一頭,離陽王朝創立後,揚龍虎而壓武當,這才讓龍虎山成了道教祖庭。

武當沉寂數百年,卻沒有人敢小覷了這座山的千年底蘊,現任掌教王重樓雖位占據十大高手一席位置,但傳說當年一記仙人指路破開了整條洶湧的滄浪江,以訛傳訛也好,誇大其詞也罷,終究都是位德高望重的道門老神仙。尤其當他修道教最晦澀最耗時的大黃庭關,更讓整座武當山有一種無聲勝有聲的綿長氣派。

兩百北涼鐵騎浩蕩。

一個魁梧老武夫身著黑袍,長刀拖地而奔,塵土飛揚。

山崩地裂。

一行人直沖武當山門的“玄武當興”牌坊。

為首一騎竟然直接馬踏而上,穿過了牌坊,才勒住韁繩。

百年江湖,膽敢如此藐視武林門派的,似乎只有那個讓老一輩江湖人談虎色變的徐人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