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搬山

徐鳳年懶得跟姜泥大眼瞪小眼,把她晾在地上,去屋內打開行囊,除了一顆碩大夜明珠和幾支毫鋒銳若錐的關東遼尾,其余書籍都扔到桌上,堆積成山。

放眼望去便是紫禁山莊的《殺鯨劍》,兩禪寺的摹本《金剛伏魔拳》,南海最大尼姑庵的《觀音點化指》,五花八門,五十幾本武學秘典,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各宗各派的上乘招數,可能離最頂尖境界還有差距,但徐鳳年想要圓熟學成其中一項,都是壯舉。

他一股腦從聽潮亭搬來,不是想要將這幾十種武學都學全,只是試圖博采眾長,在每本秘笈中揀選出一兩適用的,可以套用在刀術上是最好,退一萬步,見多了豬跑,以後行走江湖,哪怕看到一頭豬能夠水上飄草上飛,也不用大驚小怪。

如同下棋對弈,這些書便是一些套路定式,對手落一子便知後三手十手的方位,任由你們千般變化神通,我早早一刀殺之即可。

徐鳳年拿起一本秘笈翻了幾頁,放書提刀,準備去白象池再練六百劈刀六百掠刀,出了門才發現姜泥還沒下山,坐在青竹椅上,在那裏拿袖子抹去臉上泥土,動作細膩,想必每一個扯動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天底下哪有不愛美的女子?

徐鳳年嘻笑道:“小泥人,馬上要月黑風高了,一個人不敢下山?我這人心好,幫你喊個唇紅齒白的俊秀小道士一同下山?”

姜泥冷笑道:“大柱國讓我在武當山住下來。我聽說某人已經行了及冠禮,真是好笑。”

徐鳳年一陣頭大,不理會這棵無根小草的冷嘲熱諷,只是皺眉道:“徐驍吃錯藥了?”

姜泥板著臉默不作聲,伸出兩根纖細如春蔥的小指兒,慢慢梳理掉沾染在三千青絲上的泥土塵屑。

徐鳳年去山林采了些藥草,丟在屋前,說道:“你住這裏,我去別處。”

姜泥無動於衷,泥菩薩一般紋絲不動,依然歪著腦袋看也不看世子殿下,細致收拾戰場。那一大摞草藥,她才不會去碰。

徐鳳年拿著夜明珠和野兔硬毫筆來到懸仙峰洞內,在石壁上鑿出一個窟窿,將夜明珠鑲嵌進去,頓時燈火通明,雙手血絲滲出布條的徐鳳年繼續揮刀,只是不敢輕易拿瀑布下刀。

深夜時分,已經筋疲力盡,坐在離瀑布最遠的石壁根下,盤膝而睡,刀不離手。

清晨時分,準時醒來,徐鳳年睜開眼睛便看到洪洗象蹲在瀑布前,捧水洗臉。徐鳳年對這貨一向是眼不見為凈,起身在空地操練劈刺。

他古板練刀的時候,在山上騎牛放牛了十幾年的家夥在石壁前研究那顆價值連城的重棘之璧,滾圓珠子在亮處,通體碧綠晶瑩,一到黑夜便清亮如滿月,洪洗象眼前這一顆不以大見長,只是彩霞出眾。

要說世間最大的夜明珠,還在皇宮內,需四位二八佳麗環手而圍,就放在隋珠公主的書房內,這位皇帝陛下最疼愛的女兒之所以叫隋珠公主,便是因為她出生時,隋國進貢了這顆在泰山腳下挖出的巨大夜明珠。

徐鳳年似乎原本有機會擁有兩顆“隋珠”,只要他肯進京,做那駙馬爺。

香餑餑燙手不燙手徐鳳年沒機會得知,在北涼王府出不了這種低等紕漏,因為梧桐苑丫鬟一個比一個心思溫柔。可那烤地瓜板上釘釘的燙嘴燙手燙心,世子殿下比誰都能確定。

洞內濕氣濃重,徐鳳年又出了一身熱汗,交織在一起很傷身,徐鳳年不敢多呆。

將繡冬刀扛在肩上,拿了一根著名的關東遼尾,這是質地最好的紫兔硬毫,兔毫本就是硬毫,北地更健,而關東紫兔則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硬毫,這種筆最適合寫遒勁方正之字,筆尖如錐利如刀,筆刀筆刀,這才是真正的筆中刀。

徐鳳年從小練字就被李義山要求只用硬毫,毫柔無鋒的羊毫絕對不能碰,柔若無骨的字,向來被王府第一雅士唾棄,但徐鳳年知道遲早有一天要去書寫牌匾大字的巨楷,到時候還得拿起軟毫。

徐鳳年雖然被罵做金玉其外的草包,做多了像寒士書生重金購買詩詞曲賦的勾當,但琴棋書畫茶酒,樣樣都懂,只是未必精通而已。

練刀是力大事,練字是力小活,尤其是練刀過後再練字,格外艱難。

徐鳳年用關東遼尾蘸水在青石上寫《殺鯨劍》口訣,字由心生,地上行書顯得殺氣騰騰。

洪洗象蹲在一邊觀摩,嘖嘖稱奇道:“好字好字。比大師兄的蚯蚓爬爬強了百倍,他與下山的師弟或者山外人物書信聯絡,都得找我代筆。”

徐鳳年把這廝的贊譽當作耳邊風,咬著關東遼尾筆杆子,上山前練刀辛苦,卻也不至於艱辛到將三年遊歷磨礪出來的老繭都給硬生生剝去。

現在每天滿手鮮血,不練刀時徐鳳年就把繡冬擱在肩膀上晃蕩,肩挑繡冬,瞧著是挺詩情畫意的,徐鳳年內心可都是殺人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