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氣瘋天下人

徐鳳年剛想要去啞巴劍癡那裏領教所謂的劍氣,卻聽到一陣殺豬般哀嚎響起,帶著死了爹娘的淒厲哭腔,徐鳳年笑著轉身,看到一顆大肉球連滾帶爬了過來,迅速拿繡冬刀鞘頂住三百斤大肉球的沖勢,敢在世子殿下面前如此不顧臉皮赤裸媚態的,也就只有褚祿山這朵肥碩奇葩了。

見著了皮膚黝黑的徐鳳年,被綽號祿球兒的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吃力半蹲在世子腳下,白肥雙手握著繡冬刀鞘,泣不成聲。

徐鳳年最喜歡看祿球兒的誇張作態,見一次開心一次,至於真偽,只要徐字王旗一天不倒,那就都是真到不能再真了。

徐鳳年抽出刀鞘,拍了拍堂堂千牛龍武將軍的臉頰,“起來說話,從三品的武將,給我下跪,也沒聽說給你爹娘跪過,倒是聽人說你沒事就拿兩老出氣,成何體統。對了,祿球兒,徐驍交付給你的事情辦完了?”

褚祿山顧不得擦拭身上爬武當爬出來的幾桶汗水,艱難起身,一身肥肉顫顫巍巍,真不曉得他的婢女侍妾如何受得了三百斤肉擠壓,圓滾滾的胖球諂媚笑道:“辦妥七七八八了,剩下點兒,有人盯著,出不了漏洞,只等殿下檢驗。祿球兒爹娘是兩個為老不尊的貨色,也就把我生下來,做了件好事,憑什麽讓我去跪,倒是世子殿下,英明神武,一人獨占了天下才氣八鬥,今兒練刀大成,可不就是文武雙全了,給殿下跪死都心甘情願。殿下,這山上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祿球兒鬥膽請殿下回王府,嘿,祿球兒這趟出門辦事,在江南道那邊給殿下尋到一對可人的並蒂蓮,才豆蔻年華,卻生得如豐腴如美婦,殿下,可以采擷了!”

徐鳳年陰沉著臉,“並蒂蓮?”

不知怎麽惹惱了世子殿下的褚祿山腦筋急轉,冷不丁想起那個缺門牙的老仆,劍九中似乎劍二便稱作並蒂蓮,這胖子趕緊自己扇了兩巴掌,力道奇大,一點不含糊,整張臉像紅燒肉,悔恨道:“小的該死!”

徐鳳年摟過褚祿山肩膀,笑道:“瞧瞧,咱們哥倆感情,生分了吧?本世子嚇唬一下,你還當真了?這才該掌嘴。”

祿球兒使勁點頭,又狠狠扇了自己兩耳光。啪啪作響,異常響亮,絕對是用出了昨晚吃奶的勁。褚祿山在涼地兇名昭彰,真正做到了罄竹難書的層次,其中一條就是只要被他聽聞有貌美婦人生子,就要擄搶到府上,吃奶。若奶水上佳,下場還好,吃飽喝足便被打賞銀兩送出去,若不好,就要被他剮去雙乳。

這等豺狼,卻從來都是在涼王府裏做狗。可這條狗,當年追隨大柱國征戰南北,卻也曾做過在戰場上背負徐驍擋下足足十一劍的壯舉。所以徐驍封王後許諾義子褚祿山可犯十一死罪而不死。

其余幾位義子,各有派系,卻全都對褚祿山十分唾棄,例如袁左宗就從沒正眼過這胖子,更別說人屠陳芝豹幹脆放話將來要將祿球兒的屍體點了天燈。

徐鳳年帶著褚祿山來到洗象池,頓時清涼,看著圓球小心翼翼蹲下去捧了些水潑在臉上,徐鳳年笑問道:“辛辛苦苦上山,總不是只想在我面前嚎叫幾聲的吧?”

褚祿山擡頭笑道:“最近有些趣聞,怕殿下在山上寂寞,想說給殿下聽,好解解乏。”

徐鳳年感興趣道:“還是祿球兒暖心,趕緊說來聽聽。”

褚祿山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眉飛色舞道:“第一件是吳家劍冢出了一位年輕的天才劍士,叫吳六鼎,二十歲便出了那座劍冢,下山挑戰天下知名劍客,至今還沒有敗績,馬上就要到達越王劍池,想必很快就有一場好戲。這姓吳的劍法十分不錯,獨身單劍從北走到南,雖說尚未跟一品高手過招,可死於他劍下的好手,有六七個都是成名幾十年的紮手硬點子,不過祿球兒心想他的劍再厲害,比起殿下的刀,就是繡花針了。”

徐鳳年笑眯眯,不置可否,眼神示意祿球兒接著說。

祿球兒抹了抹臉上才出池子便被他體溫捂熱的水珠,繼續說道:“接下來兩件就都是與二郡主有關了,兩旬前二郡主在上陰學宮當監考的小祭酒,給一位前西蜀士子一首五言絕句評分,評了不堪入目四字,那士子不服氣,便問天下詩詞大家誰能入眼,殿下,你可知二郡主是如何說的?二郡主一番評點,幾乎把王朝裏所有的文豪名士都惹惱了!她評宋祁門詞意萎靡,盡是閨房淫褻、羈旅狎妓之情。評大學士元絳,沈海堂、張角之流,技巧而意弱,沽名釣譽,總體才情不高,意趣不高,遠不能稱為詩詞大家。評上陰學宮詩詞大家晏寄道短章小令,純任天籟,看不出個人力功夫。連二郡主的老師蘇黃都不曾逃過一劫,被評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人,雖極妍麗豐美,而中乏富貴儀態!最後那恃才傲物的士子傻眼了,再無氣焰,只得小聲詢問當朝第一詞仙李符堅又當如何。不曾想二郡主依然評點只可稱句讀不茸之詩,不可稱作為詞,念得唱不得。至於李符堅之下,其余閑雜人等,皆是連讀也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