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雨小道立紅甲

一株浮萍冷不丁被拔起種在了院子裏當芭蕉,好不容易見著院外風光,哪裏能不開懷,魚幼薇快意騎馬,騎上了癮,不管徐鳳年如何言語威逼利誘,就是不願下馬上車,徐鳳年看她馬術稀拉平常,攥緊馬韁的纖纖玉手早已泛紅,忍不住有些惱火,只有他這種行走過江湖的人物才會知道,那些個臉蛋姿容不俗的女俠風光歸風光,可不耐細看,騎馬多了,屁股蛋兒肯定光潔圓潤不到哪裏去,握劍提刀久了,雙手老繭更是不堪入目,你魚幼薇難不成要步後塵?

徐鳳年冷哼一聲,雙指放於唇間吹了一聲尖銳口哨,那頭祿球兒辛苦調教架熬出來的青白鸞沖破烏雲,直刺魚幼薇懷中的白貓武媚娘,養尊處優膽子不比老鼠大的大白貓通體雪毛豎起,淒慘尖叫一聲,魚幼薇嚇得臉色發白,自打撿到這白貓取名武媚娘那天起,它便是她唯一相依為命的親人。這頭遼東飛禽最神俊者六年鳳只是來回俯沖,並不傷害白貓,只是武媚娘嚇得夠嗆,連帶著魚幼薇望向徐鳳年的眼神都異常悲涼,與老道士魏叔陽談笑風生的徐鳳年假裝視而不見,魚幼薇無計可施,只得恨恨下馬,上了馬車去面對那個過於不拘小節的羊皮裘老頭兒。

原先心中有些拿姿色引誘世子殿下博取一些意外驚喜的舒羞見到這番情形,一陣心涼,本以為這次遊歷隊伍中車廂裏頭那丫頭靈氣歸靈氣,終究還小,青桃的滋味,比不得熟透了的蜜桃,至於那駕車的丫鬟,長得不差,身段也算婀娜,就是性子太冷,一看便是不懂得暖被貼心的女子,最後就只有捧著白貓的這位最有威脅,那兩臀瓣兒上馬下馬都是滿盈的圓滾風情,便是自己同為女人也瞧著都覺誘人,世子殿下是花叢老手,這一路為何帶上這養貓的娘子,還不是做那事兒解渴解饞?既然好這一口,就不許自己上去湊個數?一龍二鳳雙飛燕嘛。可世子殿下為何看上去並不十分寵溺她?傳聞世子殿下為了那些個北涼大小花魁可是什麽荒唐事都做得出來,也就虧得大柱國家大業大,地方上一般家底的豪族門閥都經不起如此揮霍。

舒羞一時間有些意態闌珊,她最厲害的不是內力不是刺殺,而是有易容術支撐的床笫媚術,只要給她一張畫像,一套完整的易容器具,她便能在半天裏變成那個人,幾乎以假亂真,試想得到了舒羞,不就等於得到天下所有美女的臉孔嗎,神似有幾分且不說,形似八九分絕對屬於信手拈來。問題在於舒羞與世子殿下不熟,摸不清脾氣口味,哪裏知道他心中所想佳人是誰,即便有了一幅精準畫像,萬一畫蛇添足,一想到那位據說背上幾十萬春秋怨鬼陰魂不散的大柱國,舒羞就身顫膽碎。

若沒有了在涼地只手遮天的大柱國,人生就輕松了。

這個大不敬念頭只是一閃而逝,舒羞就悔得想抽自己耳光。

進入雍州境內,徐鳳年終究不是天文署的老夫子,可以算準天氣的陰晴雨雪,這場暴雨要比他猜想來得更早更急,於是不走官道,抄了一條近路奔向預定的歇腳地。

世子殿下這一臨時興起的變更行程,就讓一群滿懷熱忱獻殷勤的家夥吃足苦頭了。

雍州北面的穎椽縣城不僅城門大開,一眾從八品到六品的大小官吏都出城三十裏,在一座涼亭耐心候著世子殿下的大駕,文官以鄭翰海為首,已是一位肥胖臃腫的花甲老人,身為雍州佐官簿曹次從事,主管半州的財谷簿書,爭了很多年的簿曹主事,奈何次次差了點運氣,雍州簿曹主事換了好幾位,鄭翰海的屁股卻在次從事的位置上生了根,進士出身的老文官不湊巧在老家穎椽縣城告假休養,攤上這麽一號苦差事,只好拖著年邁病軀出來。

武官以東禁副都尉唐陰山帶頭,秩三百石,並不出眾,讓人不敢小覷的是唐副都尉可掌兵兩百,王朝這些年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朝廷中樞裏不管文臣氣脈如何壯大,四殿大學士學士仿佛一夜間全變成了進士出身的文臣,匯聚四殿,勢大壓人,可那是京城那邊的事,不說傳聞睡夢中都可以聽到鐵蹄聲的北涼,雍州這裏照樣還是武將力壓文官一頭。唐陰山早年家道中落,比不得那些雍州豪閥舉薦出身的高門士子,更讀不進經文,便棄筆從戎,得以在春秋國戰的落幕中積攢到一份不小功績,撈到手一個官職俸祿平平卻將結實兵權在握的東禁副都尉,足矣。

文官武將兩派涇渭分明,分開站立,唐陰山瞧不起這幫文官身後仆役個個備傘的婦人作態,鄭翰海則不順眼這幫莽夫帶兵披甲的傲氣,如今天下海晏清平,你等鬥大字不識幾個的糾糾武夫有何作用?兵者,國之兇器,春秋八國死了數百萬人,幾乎都被你們這幫滅國屠城的武人給一口氣殺絕了,還要怎樣?馬背下廟堂上的經濟治國,還得讀書人來做才穩當。